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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出国
如果回忆一下自己数十年走过的路,并想想哪些是值得一写的有趣旧事,可能还是自己第一次出国的经历,因为里面包含着许多人生的第一次,也点滴记录了中国近30年来改革开放的历史变迁。
一、通过VST
上个世纪80年代高校教师出国很多都是通过国家教委公派的途径,首先是要单位推荐同意报考外语测试,然后就等待教委给学校出国指标,再就是看学校是否把指标用到你的头上。其硬条件之一是外语考试达标。1985年我首次参加当时的出国英语考试VST(Visiting Scholar Test),当时的VST难度可能只有现在大学四级英语的水平,但很多人却被卡住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试,终算勉强通过。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幸好当时过外语线的人极少,自己幸运地得到了一个到瑞典做访问学者的指标。
二、到北外学瑞典语
不知那年何故,原来去瑞典仅需要英语成绩的做法突然发生改变,需要强化培训瑞典语了。哈哈,一纸通知就把我给带到了当时北京外国语学院出国部,学习了四个月的新外语——只有800多万人口在说的瑞典语,到今天仅能够记住几句问候语。不过,这也给自己有了在北京生活数月和在北外学习的体验,而且,也有幸得到北外几位瑞典语老师和一位瑞典人的教导。期间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是,当时我经常在公交车站目睹一些北外的青年教师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娃娃对其说外语,这个情景使我深刻体会到“外语是如何炼成的”,我们为什么学不好外语。
三、外交部代办出国手续
当时,出国留学是不需要自己联系的,只要确定了到哪个国家留学和去学习的专业,外交部有关部门就会帮你联系好有关学校,包括办理签证、购买出国机票什么的,一切都不要自己“费心”。在北外学习瑞典语期间,令我难忘的一次是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去了瑞典住北京大使馆,也是人生首次能够亲眼看到那么富丽堂皇的装修房屋,还有宛如模特般的金发碧眼瑞典女郎。哈哈,当时可不是改革开放的今天啊。
瑞典语学习完毕和通过考试合格之后,我得知瑞典一所接近北极的学校(LULE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律勒欧工业大学)接受了我去那做访问学者(对方习惯叫Guest Researcher)。哈哈,本人所学采矿工程专业在瑞典只有那所学校有该专业,自然别无选择,其实当时仅抱着能出国就可的心态,也没什么二话可说的。
四、为出国提前拿了结婚证
出国之事算是找到了接收学校了,但自己方却出了小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出国人员如果已婚,办理护照和公派手续就较方便,因为爱人留在国内,出国方就比较能够按时回国。为了满足条件,我与女友赶快去登记结婚!哈哈,又出问题了,我爱人比我小数岁,还没有达到晚婚年龄。不过,为此学校人事处主动为我出具证明,因出国需结婚的理由使晚婚禁令迎刃而解,我和爱人1985年顺利登记结婚。
五、校长书记专门约谈
在大学里混了近35年,自己能够有幸得到校长书记专门约谈的唯一一次是出国前那次。那时学校出国人员比较少,好像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出国前学校党委书记一定要给出国人员谈次话,内容不外是什么要爱国、出去要体现国人尊严、要努力学习、要按时回国等等什么的。还记得当时我校的党委书记兼校长刘业翔(现在是资深工程院院士)约见了我并给我谈了上面的一席话,不过现在的刘院士肯定忘了当年曾经约我谈过话这事。
六、出国前行装准备
那年家里没有电视,何况电视也没有介绍国外情况的节目,更没有现在的互联网。出国前需准备什么只是偶尔从个别出过国的人只言片语和道听途说而来,通用准备内容是“制装”、生活用品、学习用品、常见药物等。从有经验的人口里得出的一条共同原则是:国外的东西特贵,能尽量多带东西就多带,结果生活用的菜刀、刀板、锅碗瓢勺、胡椒味精、被褥衣物、等等等,带一样省一样;牛黄解毒片、清凉油、等等中成药也一应俱全;学习用品最为必须的就是中英文字典。据说有些人还带了方便面、发酵粉等什么的。这些形成了当年特有的出国行装。
七、揣着20美元出国
现在出国一般人都换了很多该国的外币,而且都办了银联一卡通,走到那刷到那。可我那时没能这么国际化。出国前需凭出国证明和护照到规定的银行换取少量的美钞,而且限额20美元。现在谁都觉得20美元少,可那时20美元约等于50多人民币,也是一个多月的工资啊。有了这20美元,路上就有了零花钱,到了目的国的机场,一般都有使馆人员来接。到达留学的单位后,就可以拿国外的生活费了。因此,也不需要更多的外汇。
八、那年首都机场只有现在T1航站楼的一角
1986年9月,北京绿色很少,初秋北京到处都呈土黄色,改革开放的程度非常有限,而代表国门象征的首都机场当时只有现在T1候机楼的一半,还包括海关、托运、安检、登机口等,现在北京T1候机楼仍然可见那圆形候机厅,其大小就像现在大款豪宅宽敞一些的会客厅,但它神秘又令人向往,那是当时多少国人渴望通过的必经关口啊。
九、第一次坐飞机
说实的,要不是当时出国,我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年才能有了坐飞机的机会。那时出差坐飞机可是领导干部才能有的,购买飞机票可要单位开证明才能买到,而且购买一张国内旅行机票就要几个月的工资啊。1986年第一次出国使我有了第一次坐飞机的机会,而且坐的是大型波音飞机。我上了飞机琢磨座椅和座位灯光的各种功能,就花了不下半个小时;飞机上有电影放,更使我感到神奇;服务员送来坐飞机纪念品、气枕,接着还有饮料,然后是大餐,生平第一次接受这么“高规格的招待”,的确是上飞机之前没有想过的。当吃完套餐之后,那些一次性的吃饭用具,比如刀叉、塑料杯等,我都小心地用纸擦干净和“偷偷地”保留到随身的行包之中。因为,1986年之前在国内小餐馆是没有看过什么一次性餐具的。
十、在飞机上我带的“白沙液”漏了
在出国前,我的系主任曾经去过我要去的瑞典那所学校。对于初次出国的我,自然免不了向他请教,他也很乐意给我传授些经验,比如瑞典是禁烈性酒的,那里的白酒很贵而且受限。自然,在我出国时他精心选购了两瓶当时长沙最好的白酒——“白沙液”(当时一瓶估计10多元),让我带给他的瑞典教授。为了照看好这两瓶酒,我把它们放在行李袋随身带着,可坐在飞机上几个小时后,就慢慢地闻到一股酒香(这里得注明一下:当时带酒上飞机是合法的),并不断地扩散。我忽然想起糟了,很可能我带的酒漏了!之后打开行旅一看,由于路上奔波,酒瓶平躺了,居然有一瓶酒的盖子不严漏了(哈哈,这里要说明一下:我绝对相信我的系主任要我带的酒是原厂真酒,不是散装的,只是当时产品包装质量有问题而已)。没有办法,我一路只能小心翼翼保持酒瓶正立。后来,我把酒送到了那位瑞典教授手中时,的却看得出他非常的开心。我也一直把这个故事藏到今天才公开。
十一、在苏黎世机场的饥渴和奇遇
1986年,北京没有直飞瑞典斯德哥尔摩的航班,我的飞机是从北京飞瑞士苏黎世机场,再转机到斯德哥尔摩的。由于这个中转,我埋下了一个迄今尚不清楚行旅托运故事,我到了斯德哥尔摩时没有随机取到行旅,但这是后话。由于飞机中转,我在苏黎世机场停留的时间长达6小时,由于初次出国,也不知道航空公司会提供休息或是免费饮食,其实当时我只会记住航班号,什么航空公司名字根本不知,更不用说找别的。因此,一个人孤零零在苏黎世国际机场内游荡半天,一方面饱了眼福,第一次看到了那么金碧辉煌的候机厅和琳琅满目的高级百货,还有近距离目睹了那么多世界各国的外国人,包括金发女郎、标新立异的朋克;可另一方面却饥渴难忍,由于当时在国内是开水才能饮用的,没想到欧洲人都是直接饮用卫生间的自来水,为了解渴,强装出风度到了咖啡吧买了一杯咖啡,喝了以后后悔不已,一是不知道咖啡可以自己加糖,第一次花钱喝了一小杯比中药还苦的咖啡,而且整整花了1美元,那可是占了我带的全部20美元外汇的1/20啊!由于感受了一小杯水的昂贵之后,更不敢妄想去餐厅吃饭了,那我就会身无分文了。幸好,在机场遇到了一个刚从德国访问准备回国路经苏黎世机场的中国代表团,他们看到我孤身一人,除了称赞我一人敢闯北欧的“勇敢”之外,还将没有吃完的一袋苹果送给了我,我起初不敢接受,他们说回国海关也不让带入的,我心理才自然起来,同时也感激他们送来了及时雨,解决了我的饥渴问题。
十二、打一次“的”花了四个月工资
前面说了,不知道是在北京机场托运行李时,自己没有说清行李是托运到瑞典斯德哥尔摩的,还是只托运到苏黎世机场的;或是由于自己行李放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行李经过海关需要做特殊检查。总之,我到了斯德哥尔摩下了飞机没有取到行李,这下可把我搞蒙了!我的生活和学习用品都在里面,如果丢了我后面的留学怎么维持下去啊?因此,除了在行李处继续等候之外,还用我那蹩脚的英语与瑞典海关人员侈谈半天。可这下又误了另一个大事,原来由国内出国部门约好,到斯德哥尔摩机场来接我的中国住瑞典使馆工作人员在斯德哥尔摩机场出口等我半天没看到我,就打道回去了。这下我可是不知如何是好,望着晚上漆黑的异国他乡,身上的几个美元肯定不够打车,更不可能去找吃住的,后面心里一横,打个的去中国使馆再说。因此,一个人不顾一切地坐上了的士就要司机送我上中国使馆。在数十公里的路上,我心理嘀咕着,要是使馆不管我这可怎办?要是遇到了意外怎办?由于是晚上和司机对到使馆的地址也不熟悉,司机一路看地图和打电话询问,我也第一次知道瑞典的的士车上还能打无线电话(当时国内是没有的),有这么先进!同时也体会了瑞典司机的敬业和友好。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士司机终于把我送到了中国使馆。还好,使馆的工作人员还爽快地付了的士费,只是对我说了一句,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吗?300多克朗,当时这可是我在国内几个月的工资啊。哈哈,后面这笔的士费还是在使馆发给我的生活费里扣除了,这也是我迄今打的花钱最多的一次!
十三、第一次坐瑞典火车
在斯德哥尔摩中国使馆休息了一天,接着还需要转乘火车到距离斯德哥尔摩北边900多公里的目的地。中国使馆工作人员把我送到了斯德哥尔摩火车站后,下了车就告诉我,今天火车站工人罢工,但火车还照常开,你现在不用买票,想买也买不到,到时候你直接上火车,如果有人请你买再买。既然这样,我只能到候车厅休息等候了。斯德哥尔摩火车站很早就实现自动化,市区周围的轻轨列车都是无人驾驶的,因此火车站的工人本来就少,那天工人罢工更找不到车站人员询问怎样坐车了。本来在北外学了一点瑞典语,可一到那个场合就不太管用了,不过候车厅还是很快找到了。按照国内的老习惯和经验,到候车厅哪里人少就往哪里坐,我选了一块候车人很少的区域坐了下来。休息了片刻,慢慢打量起坐在周围的人来,啊,怎么都是女的?而且许多人都拿着小镜子在化妆什么的。我心理想,瑞典怎么都是女人啊?而且大多是美女,莫非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当我慢慢远看墙上面挂的牌子后,我一下明白了!上面写着女士候车区啊。哈哈,不知者不为怪,别人把我当外国人也不会说我什么。之后我自然挪动了候车的地方。
到了上车时间了,我提着行李照着瑞典语的提示,心理也庆幸学了一点瑞典语,终于顺利登上了北上的列车。在国内经常挤车历练的我上了车又是一惊,我的天啊,我一个人可以坐一节列车,我好奇地在列车上从头走到尾,真的总共只有几十个人。为了练习一下瑞典口语,我找了一位同车的瑞典小伙子聊了一会,我看出他感到最吃惊的是,一个来自那遥远的中国人,居然也会讲一个只有800多万人口小国他的母语。
十四、行李失而复得
火车到了目的地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我原来在国内同校的朋友按时到火车站来接我。由于顺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去住的地方,就赶往超市先买了几样常吃的食物,之后把我带到了预先给我租好的一间公寓中并把钥匙给了我,就匆匆离开了。我一直非常感谢他,在那接近北极的遥远小城市里,孤身一人有一熟人的接待,那时多么的温暖和不容易啊!可当我送走了他回到房间时,我愣住了,房间只有一个小床,床上的被窝是原来留学生留下的,桌子板凳倒是有一对,其它全没。当然,厨房和厕所是与另一间公寓的人共用的,电炉、冰箱、柜子自然不缺。
如前所述,我从国内带来的主要行旅由于途中出现问题还不知在何处,我一直计划是靠着里面的生活、学习等用品过日子的,可现在没啦,我怎么办?心理真是伤心极了,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尴尬的场景,那时刻真想家啊。可不管怎样,我得坚持下去,我没有吃饭和没有脱衣就蒙头睡在那个小床上,一直到了隔天早上。
第二天,朋友一早就带我去学校和见了导师,并安排了工作的地方,与另一个中国留学生共一个办公室。刚坐不久,突然系里的女秘书到我办公室说,学校图书馆那里有一大件行李,可能是你的。我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图书馆门口,一眼就望见了我阔别数天的宝贝行李,而且那行李就丢在图书馆门口外的一侧,就像垃圾杂物一样无人看管!我心理万分高兴的同时,暗地里想这么重要的行李就被随意丢在这,万一被人偷了怎办?不过,后来随着在瑞典的日子过久了,我觉得我当时那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在当时那个地方用路不拾遗来描述毫不为过。
我行旅为什么能够自动地到了学校的图书门口,还多亏我在国内时就在行李上清清楚楚写上我当时要去的那所学校的地址,因此,行李是由航空公司和快递公司自动给转来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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