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爸爸2——《老炮儿》影评

曾泳春

崔健，《一无所有》。

告诉你我等了很久

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

1

        新年第一天，把自己安放到黑黢黢的电影院里，看了两场电影。上午《老炮儿》，下午《寻龙诀》，加起来5小时，看晕了。昨晚开始，舒淇和冯小刚的脸交替出现在脑海里，我都不知该品哪一味了。

    仔细品来，虽然舒淇和冯小刚的脸差别很大，但这两部电影是有相同点的——都是宣扬江湖义气。时代发展到今天，江湖义气早就被摒弃了，但“义”字依然蛰伏在某些人的心底。在2015年末，两部贺岁片同时宣扬了义气，不管别人看不看在眼里，这样的主题甚合我的胃口。《寻龙诀》里，胡八一王凯旋之间是义气，甚至倒回到1969年的草原插队生活，胡八一、王凯旋和丁思甜之间也是义气，只是在男女之间有了义气升华而上的爱情，而在我看来，那不是爱情，就是义气，所以最后丁思甜才会牺牲自己换取胡八一和王凯旋的生命。什么才是爱情？《双城记》里西德尼卡顿代替查尔斯达尔奈上断头台，那是爱情（卡顿对达尔奈的爱人露西的爱情），不是义气。

    而《老炮儿》宣扬的完全就是义气了，这不用我多费笔墨。当然阳春白雪们看不上这样快要绝迹的江湖义气，但我是很看得上的。冯小刚就是王朔的延续，《老炮儿》完全承袭了王朔的精神，王朔的精神就是没有精神：不打算提出什么问题更不打算回答什么问题，不写任何有意义的历史角色，不歌颂真善美也不鞭挞假恶丑乃至不大承认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区别，不准备也不许诺献给读者什么东西，不进步也不反动，不高尚也不下流，不红不白不黑不黄也不算多么灰，不承载什么有份量的东西（王蒙）。所以才会有人对影片中出现的频率极高的吸烟镜头不满，也有人对六爷最后虚张声势的“义举”感到低劣。

    这就是王朔的精神，六爷就是一个“失重”的人物，王朔的精神就是失重人物的精神。其实，《老炮儿》就是《我是你爸爸》，有意思的是，20年前，也是冯小刚主演了王朔的电影《我是你爸爸》。同样的主演，同样的主题：爹替儿子打了一场群架，以此重新树立起爹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两部电影的区别是，在20年后的这部贺岁片里，爹和儿子扩展成了两个群体：古典流氓和后现代流氓。古典流氓是义气支撑起来的群体，而后现代流氓是通过金钱和权力维系的群体。这两个群体都是“失重”群体，因此《老炮儿》是王朔作品的延续。证毕。

    我对《老炮儿》的结尾是这样理解的。在整部影片里，不断宣扬的就是靠义气支撑的古典流氓是有规矩的，而靠金钱和权利维系的后现代流氓是没有规矩和底线的，虽然他们看起来远比古典流氓更光鲜。在影片的结尾，小飞（作为后现代流氓的代表）逐渐接受了六爷（作为古典流氓的代表）的规矩，他们最后依照古典流氓群体的规矩来决定事情的走向，这个规矩就是约架。约架就是打群架，在上世纪70、80年代经常演绎，也屡次出现在王朔的作品中，比如《阳光灿烂的日子》（《动物凶猛》）、《我是你爸爸》、《玩的就是心跳》等。事实上苏童的作品中也出现过打群架，这就是南方香椿树街的群架了。

    说回《老炮儿》，六爷和小飞都接受了约架的协议：就是哪一方的架打赢了，事情的处理就由哪一方决定。但六爷在最后出发前，已经把小飞父亲在国外存款的证据“挂号”寄给了中纪委。这样的行为已经违背了六爷心中支撑了一辈子的“义”的规矩，他破坏了规矩，在决斗前已毁约了。这是这部电影的升华，说明在国家大义面前，作为小老百姓的六爷也是可以摒弃心中的江湖之义的。

    这样的升华让《老炮儿》变成了《水浒》。但我还是更愿意把它看成是王朔精神的延续——失重又不乏浪漫。最后伴随六爷前去赴死的鸵鸟奔跑，是王朔精神中挥之不去的小人物浪漫情结。

2

    《老炮儿》中的温情是许晴扮演的胡同女人话匣子（霞姨），她是北京胡同小妞长成的中年女人，美艳泼辣，对爱的男人充满了江湖义气。看到这个角色，我脑海里不断出现的是《永远有多远》里刘孜扮演的西单小六。同样是北京胡同小妞，西单小六只有美艳泼辣却没有义气。

    许晴和刘孜是我认为的中国大陆女演员中的“高姿”。许晴是我的同龄人，1988年19岁进入大学，据说曾是北京电影学院的校花。当年的《狂》和《东边太阳西边雨》里，许晴真是美丽不可方物，到了《笑傲江湖》里的任盈盈，许晴已经有些许老了，而在《老炮儿》里，许晴是彻底迟暮了。美人迟暮总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而我更不能接受的是一直在我心里那样甜美的许晴演了这样一个泼辣的角色。所以我总觉得她演得不像，我总希望话匣子一回头，出现的是刘孜的模样，可偏偏出现的是许晴的样子。这是整部影片最令我感到别扭的地方。

    也许是我自己不能接受美人迟暮吧！

    说回冷落了许久的《寻龙诀》，最让我惊艳的是1969年胡八一、王凯旋和丁思甜在草原上写情诗念情诗的情景。3D效果使得草原上的那个蒙古包、蒙古包旁的木栅栏、木栅栏上的农具清晰得如在眼前，而背景是一片墨蓝。这个场景美得令人窒息，人物已不再重要。

    更有趣的是，两部电影里都出现了崔健的歌。《寻龙诀》里出现的是《新长征路上的摇滚》，《老炮儿》里许晴在洗头时哼着《花房姑娘》，然后六爷就出现了。

    对我们这代人来说，我们对崔健既不陌生也不熟悉。他的《一无所有》至今震颤着我们的心灵，但他不像其他艺人一样愿意走到公众面前，因此保持了陌生感。前一阵在“中国之星”节目里，我听到作为推荐人的崔健说的一段话，惊讶于崔健又是另一个王朔。崔健的那段话是这样说的：

    ——有人会觉得像我、像王朔、姜文、还有叶京这些人有些讨厌，因为我们这些大院里的孩子确实在某一个年代里没有吃过那么多的苦，所以我忽然觉得我有些轻浮。

    所以，亲爱的，不要责怪我的轻浮，因为我没有像你那样吃过那么多的苦。

我曾经问个不休

我何时跟你走

而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