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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淡如茶2
曾泳春
昨晚因为准备暑假回乡的行程,就给家乡的老同学松打了个电话,顺便说了他的大学同学潘同学升任中科大常务副校长的消息。松说他知道潘同学的消息,一直有关注,因为同专业的几个同学关系都不错,虽然他本人大学毕业后就偏于一隅,不在科研江湖很久了。
松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当年(1987年)以全省总分第三、物理第一的成绩考入中科大近代物理系核物理专业。那一年的高考物理是“史无前例”的难(我的感觉),每道3分的10道选择题,我恶狠狠地错了7道,最后得了在当年不算很差的59分。而松的成绩是91分。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当年是个刚从大学里出来没多久的年轻老师,在培养了松这个全省物理第一的尖子后,一路平步青云,若干年后再次听说起他,已在厦门一中任副校长。
但我其实认为像松这样有天才特质的人是自己(在宽松的土壤里)长成而不是刻意培养出来的。松的父母是郊区农民,而且年龄都很大了,所以家庭除了给予他聪明的的头脑外,在学习中并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不夸张地说,松有着迄今为止我遇到的最聪明的脑子。整个高中时期,他好像一直在参加各种数理化竞赛,且经常赛到省里和全国去,学校的墙报上经常能看到关于松竞赛获奖的喜报,看得我们眼睛都起茧,想嫉妒也嫉妒不过来了。松除了出类拔萃的数理化成绩外,文科的成绩也很好。我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他去省里参加物理竞赛集训回来,第二天就有一场政治考试,他干脆也考了全班第一。所以我总觉得有人老是念叨不要考政治啦,英语该降低要求啦,等等等等都是借口,真正的高手就是学什么、做什么都能成为高手。松就是这样的高手。
我其实应该对松有些许“怨恨”的,如果不是他,我的化学不应该学得那么差。我们的高中化学老师姓郑,是早年从清华毕业的,很有个性和特点。郑老师不记学生的姓名,他上课提问是按学号顺序的。比如一道问题从2号开始提问,如果2号答不上来或答错,12号接着答;12号答不上来,22号接着答;依次类推。我的学号是38号,不幸的是,高中三年来,我轮不上回答一次郑老师的提问,因为28号次次都能截住问题给出完美的答案。28号正是松。我一直觉得这是我高中化学学得差、以至于现在沦为化学盲的主要原因。后来我们谈起这事,松哈哈大笑说,这应该怪郑老师,太死心眼了,总是以同一种方式提问。
高考结束后,我们就离开家乡各奔前程了。科大的学制是5年,因此松比我们晚一年毕业。我读硕士一年后松毕业了,对于科大才子的去向,我们都很关心,而其实我更关心的是那颗聪明头脑的去向。松经历了一些抉择后回了家乡,进了我们当地的一家民营企业。他的解释是父母年龄大了,需要他照顾。而我想来想去,应该还是漳州人特有的慵懒性格在起作用——我们都太喜欢窝在小城过舒服日子了。想起高中毕业20周年聚会的时候,复旦才女从美国回来。她显然积攒了一些假期,聚会结束后还留在家乡吃喝玩乐得不亦乐乎。那时我正要去美国访学,就从上海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美国,她一听就直摇头:不要跟我提回美国,不要跟我提回美国,我现在不想听。她总说自己的出国是一场不归路,恨不得回来在漳州师专教英语。这是另外的话题。
松在那家企业一直干到现在,从总工到副总裁,也算建立了自己的社会地位。而松的大学同学比如潘同学的道路是出国读学位、回国、在学术上一路建树。后来我也做学术了,深知自己的功底和局限,想起松绝顶聪明的脑子,就狠狠地替他惋惜起来。几年前,已经小有财富的松忽然跟我商量是否去学术界发展。鉴于对老同学的了解,我给了他热烈的鼓励,我相信学术一定是他最拿手的事业,而我们的学术界也非常需要这样有着坚实功底而且踏实不浮躁的人。可惜,后来他没再提回学术界这件事,还是继续建树他的企业业绩,我只能是继续替他惋惜了。在我看来,在企业界继续做下去,基本上就是财富的积累了,而在学术界他可以一直挑战下去,这也是学术的魅力。
显然松也一直在关注学术界,昨天在电话里,因为谈起了潘同学,他向我介绍了对量子通信的看法与展望,我顿时觉得自己在学术界又白混了,远远比不上他的专业和头脑清晰。他又问起我在学术上的发展,我更加羞愧起来,就恼羞成怒地说了句:你这么好的头脑不来奋斗,要我这么笨的在这里奋斗。松大笑起来,说等你回来,我们喝茶聊天。
电话聊到这里,忽然出现了另一个高中同学的声音。我知道在家乡的老同学关系一直保持很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地步,随便某个时候打电话过去,他们都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茶。我开始羡慕他们的惬意和友情。在小城里,从中学时代一起成长起来的发小们,在泡茶喝茶中从少年走到中年,那种淡如茶的友情,在岁月里逐渐淀积,闪出茶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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