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

曾泳春

1 阿宝

    我到总公司任总经理秘书时，才发现总公司的高学历人才都集中在一个部门里，里面汇聚了2个硕士和3个本科生，且取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叫做“神翼新技术开发公司”。这几个年轻人和我一样，也是90年代中期随南下大军到特区寻找梦想的，当然他们也和我一样栽了跟头，一跤跌进了迷茫乡。神翼是搞计算机的，按现在的说法就是IT，它创办之初，凭着他们头儿（其中一个硕士）的岳父的关系，承担了市政府的几个项目，挣了点钱，让这5个年轻人过了一段快活日子。但后来挣来的钱以工资形式分完了，且一直没再接到新的项目，神翼就名存实亡了，5 个年轻人做鸟兽状，但档案户口等关系还挂在总公司。

    阿宝就是其中的一个。阿宝本名郑红宝，是兰州大学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当年（80年代中后期）计算机专业曾红火过一阵，不少聪明脑子被忽悠着去读了这个专业，毕业后很多都改了行当。我在珠海认识的一对夫妻就双双去卖保险了。他们来向我推销保险时，苦笑着说：计算机技术日新月异，我们辛辛苦苦学了4年，几年不用连自学者都比不上，这大学真是白读了。

    但阿宝却一直在做计算机。从神翼逃亡出来后，他在珠海辗转了无数个公司，我记得他在求伯君的金山电脑公司干过，很佩服求伯君。我离开珠海前，阿宝去的最后一个公司是澳门南光，在南光的一个毛衫厂做程序，虽然那个毛衫厂很大，但我一直不明白一个毛衫厂需要什么程序员。但阿宝在那里干了很多年，一直到我离开珠海，离开我和阿宝一家合住的那个公司宿舍。

    那时北岭有一幢公寓楼是属于我们公司的宿舍，我和阿宝两家合住在一套四室两厅的公寓里。阿宝酷爱计算机技术，90年代他就花8000多元买了一台电脑放在家里（当时家庭买电脑的还不多），时不时就从拱北的那些花花市场里买来一些光盘（不是碟片，都是关于计算机技术的光盘）。他总是向我炫耀那些日新月异的技术，展示着那些光盘说：这都是人类的精华啊！小曾你那么聪明的脑子，如果改学计算机一定会有发展的。

    年轻的日子虽然清苦，但还是有很多乐趣。一群群的年轻人从90年代初开始奔赴珠海寻梦，鼎盛时期我们公司也曾聚集了不少人才，但后来因为公司发不出工资，他们各自去寻找出路，但大都还住在公司的宿舍里。于是周末的时候大家会聚到我和阿宝合住的这套公寓里，打打牌，骂骂公司，谈谈天。所以我其实早就过了对公司、对怀才不遇、对梦想破灭骂骂咧咧的日子，后来就再没了任何兴趣去骂了。世界这么大，总有一条路适合你，骂不解决问题，向前走才能解决问题。

    我听阿宝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求伯君，因而在90年代后期，我已经听到他预测将来我们都能在电脑上通过网络买东西，包括买菜。那天阿宝煞有介事地说可以从电脑上买菜时，大家都笑喷了。我们首先想到包装，那么些脏兮兮湿哒哒的菜，如何送到家里？阿宝据理力争，说到时物流也是要一起发展的。我们都觉得他把计算机技术想得太神奇了，劝他冷静冷静，周末一过他还得从珠海赶到澳门的那个毛衫厂上班呢！

    别做梦了！我们说。

    但事实证明，阿宝当时并不是做梦。十多年以后的今天，网上购物已经成了我们生活的主流。

    可惜的是，阿宝预测了故事的开始，却没有预测到故事的结尾。如果他当时有创业精神，也许就是另一个马云了。但我们那群年轻人中的一个，却从这个故事的旁枝发展出去，她辞职到中山创办了一个物流公司，历经10年奋斗，获得了财富和成功。

    有时想，如果我那时听从阿宝的教诲，改学人类的精华计算机技术，现在又会是怎样呢？

2 老庄

    老庄是科学网上的庄世宇，他在科学网上班期间，一直以贴自己的摄影作品为主要任务，以至于我们差点把他当成专业摄手了。但老庄不是专业摄手，他的专业是气象数值预报。他几乎不在网上谈专业，尽管他的专业也是相当的科学，可老庄就是做到了以专业为职业，以爱好为专业。

    因此老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顽主。

    我咔擦的技术曾得到过老庄的私下指点，但我很任性，觉得每天的科研已经费了我那么多脑细胞，作为爱好的咔擦技术就不该再费脑细胞了。不就是对着美景咔擦一下吗？还得伺候相机调各种参数，我不干！老庄好脾气地说：你不会对美视而不见的，你会慢慢喜欢摄影的。

    可惜我到了今天还是只把摄影当咔擦，愧对老庄的指点。

    但老庄自己却已经一路绝尘而去，他的作品在National Geographic网上有两张被编辑选为editor's favorite， 其中一张更被选为Daily Dozen。我给大家科普一下，被选为Daily Dozen的12张接受投票，票数最高的可在NG杂志上发表，那荣耀相当于科学家在Nature和Science上发表文章。

    而老庄却是科学家，rather than专业摄影家。

    其实我打心眼里不希望老庄的作品在NG网上获得成功，因为这样，他就离我们，离科学网越来越远了。

    老庄在他乡摄影，他乡是丹麦，一个童话一样的国度。以上两张照片来自老庄发布在NG网上的作品（作为斧头帮帮妹，我获得授权在科学网发布，条件是必须配上童话一样的文字）。

3 水哥

    晓风残月，我和水哥、庞坐在Lili家的木头楼梯上喝啤酒的情景，已经如画一般地刻在我的人生中了。

    在夜色里，水哥说他的人生就是旅行。从大学时候开始，他已经走遍了国内的角角落落。后来他开始走国外，在斯洛文尼亚的两年间，他有幸背着行囊走欧洲；然后是澳洲；这个春节，算起来我们刚刚从澳洲回来才2个月，他又去墨西哥呆了近一个月。他说原本没想呆那么久，没想到和墨西哥如此投缘，于是就决定延期了。那天我和庞和水哥三个人在上海重聚，他告诉我们，他的行期已经排到了2018年。

    这就是水哥的旅行状态。我有幸和他出去旅行过一次，领略了他在旅行方面的天赋。水哥在旅行上绝对是有天赋的。他有着令人称奇的方向感，可能会迷路，但绝不会迷失方向。旅行对水哥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淡然而又不可或缺。旅行就是生活。

    水哥是从江西农村走出来的，四个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三个哥哥都按照正常的规律成长，成了辛苦的农民或工人，而水哥却出其不意地读到了博士。他从大学时起开始“爱玩”，从此停不下来。在博士毕业时，他为了能比较自由地玩而放弃了211大学，选择去比较低的大学任教。这在很多人看来是不可理喻的。

    但水哥依然是有天赋的，他也算玩出了点名气，除了在斯洛文尼亚当孔子学院院长时受到欢迎外，国内也有旅行社想挖他——他实在是太会玩了，玩也是一门技术。但水哥一直没去任何旅行社，虽然有些旅行社给出的薪金不菲。他的解释是自由惯了，玩就是玩，如果变成工作就不好玩了。但在我看来他的心底其实还是做不到完全放弃专业的。水哥是文科生，他说从小写作文就超字数，一写作文就刹不住车，可见这也是天赋。

    但他在这么多年的旅行中，从来没有为旅行写下文字，也没有为旅行摄影，在喜欢写文字的YC和热爱摄影的老庄看来，水哥的这些旅行真是奢侈的浪费。

    顽主水哥说：我只想走走看看，人生就是用来浪费的。

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