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告诉你

曾泳春

陈楚生，《有没有人告诉你》。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毕业季。

    昨天又一届本科生开完他们的毕业庆典，拍完毕业照，带着各种心情走出了校园。我坐在办公室里，门一再被敲开，不停地有学生进来要跟我合影，照完像就快乐地离去。对于这群学生，我曾在他们大三时给他们上了一学期的课，然后就分开了。大学的老师与中学老师不同，四年里n个老师轮番登场，教授不同的课程。课程繁多，老师当然也很多，四年下来忘记老师是很平常的事，我也不奢望多少学生能记得我。所以，当他们推开我办公室的门，笑魇如花地说要跟老师合个影时，我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展开笑颜。照完相，我总要问一句：毕业后去哪里？他们都会开心地告诉我：读研了，去公司了，出国了。一个到复旦读研的女生拥抱了我，她说谢谢老师的推荐信，我会回来看你的。几个同学是从北卡回来的，他们刚去了北卡半年，就奢侈地回国过他们大学的毕业季。他们真是太幸福了。最后是一对男女生进来，各自与我合完影，准备离去时，女生突然甜蜜地说：老师不知道他是我男朋友吧！是的，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我很快乐，并有些感动，为校园爱情而感动。一如去年我在南卡遇到在国内曾经教过的学生，他的身边站着他的新娘，也是我的学生，幸福无比地对我说：老师我和他结婚了。

    大学校园的爱情，是我最推崇的爱情。因为，你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爱上了我，而我以一无所有的纯洁爱上了你。

    我忽然想起了我们那时的爱情，那些在毕业季必须分开的爱情。毕业季的夜晚，在栀子花的香气中，总有一对对男女生相拥在校园里，他们在黑暗中不言不语地拥抱，有时能听到隐约的哭泣。在那样的年代，很多爱情成了校园游戏，因为他们都知道，毕业时要回到各自的家乡，那是制度。但即使有这样残酷的前景横在四年后的毕业季，也阻挡不了纷繁的校园爱情。那些爱情带着必然赴死的悲壮，那是年轻才敢面对的残酷，不然，怎么对得起激情四溢的青春和恣意挥霍的年代？只有年轻，才拥有可以伤心的资本，可以伤害别人和被别人伤害的资本，或者被一种不可理喻的制度伤害的资本。

    那年的毕业季，我登上回乡的列车。车窗外，一堆堆毕业生在站台上抱头痛哭。那时我们都以为，只要踏上各自的列车，我们就永远见不到面了。四年里所有的情愫，都会随着那声凄厉的汽笛声飘散于风中，灰飞烟灭。虽然，我还不曾告诉你，我很爱你，但我把这句话写进了日记里。当火车把我带回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我知道我会夜夜在日记里哭泣。那个承接了我们最美好的青春时光的城市，才是我们的城市。而那个城市校园中曾经的你，就在火车开动的一刹那，再见。永不再见。

    列车毫无心肝地哐当哐当走向它的目的地，我有些心酸。我是幸运的，因为考上了研究生，回家乡渡完暑假之后，我还会回到这个城市。并且在很多很多年之后，甚至在我自动放弃了这个城市之后，这个城市最终成为我永久的居住地。但我依然心酸，因为在毕业季里看了太多伤感的爱情分离。一个男生坐在我身边，他脸上的伤感我至今无法忘怀。他说他刚刚送走了女朋友，他们从不同的城市考到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经过四年恋爱，在毕业季没有悬念地分开了。他看着1991年还算干净的窗外风景，对我说着他们爱情的计划。他说他们约好了，如果到了30岁各自都还没结婚，他们就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

    那年我们22岁，觉得到达30岁是个漫长的人生旅程。而在今天回头遥望，30岁早已过去。我在这个毕业季的夜里，忽然想起了他们的爱情，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呢？还是在那8年里，各自有了新的爱情，从此不再有相交的轨迹？无论是哪一种结局，我都为分开或曾经分开的爱情感到悲伤。

    差不多十年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别了温哥华》，里面有一句台词深深震撼了我。李小冉对姜武说：两个相爱的人不能走到一起，除非他们是父女或兄妹，否则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爱得不够深。

    所以，无论爱情是什么颜色，我只相信爱情就是七个字：想要和你在一起！

    今天，学生们的爱情有了几乎完全柔性的自由，他们在毕业季不会再有制度造成的悲剧。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只要相爱，就可以在一起。

    而对于那时的爱情，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你是否记得在青春的岁月里我唱的那首歌，在满天的夕阳染红的暮色里你静静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