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曾泳春

蔡淳，《再唱一次》。

我不想拥有你的温柔

当爱情失去的时候

只是挥不去在我的岁月里写下的忧愁

爱情是白色的

       20多年前，波洛放走了一个罪犯——从俄罗斯逃难到英国的没落贵族伯爵夫人。伯爵夫人维拉罗瑟卡夫是偷窃珠宝的盗贼，波洛在破解案情时爱上了迷人的伯爵夫人。因为爱情，他放走了她，条件是她终身不能再回到英国。

    20多年后，波洛在雪山之巅等待一个大盗。传说中这个大盗不但窃取珠宝和名画，而且杀人如麻，甚至以杀人为乐。几个月前在伦敦，波洛参加了那次利用名画和佩戴在一个年轻女孩脖子上的珠宝为诱饵的追捕大盗的行动。大盗在波洛的眼皮下盗走了名画和珠宝，并将女孩杀死。波洛无法面对他曾允诺保护的女孩被大盗杀害的事实，不顾自己已是一名垂垂老者，独自来到瑞士的雪山之巅，等待大盗的到来。

    2年前的初夏，我带着一颗忧伤的心，去了欧洲。夜晚，阿尔卑斯雪山脚下的小镇，空灵澄碧。所有的浮华，到了这里都飘散于风中，一如空气中飘来的一阵阵牛粪的味道，这是田园牧歌的味道。我在旅馆房间的阳台上，眼前正对着雪山，四周是密密匝匝的森林，脚下是丰美的牧场，图恩湖绝美地在森林边展开。我安稳地坐在世界上最昂贵的田园牧歌中，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星，明亮却毫不炫目，离我如此之近。我在这样的夜空下，独自面对雪山喝着Interlake啤酒。我心无旁骛地喝着Interlake啤酒，心里是满满的忧伤，我不知这样的忧伤从何而来，又会往何处去。也许，美到了极致，就是忧伤。

    而今天，我看到了这个画面，美得令人窒息。在雪山之巅的旅馆露台上，面对着逼到眼前的雪山，年老的波洛表情凝重地喝着香槟，而另外有个老人在阅读。欧洲是优雅的，无论是侦探还是盗贼，都有着挥之不去的优雅。波洛等待着大盗，却与20多年前放逐的伯爵夫人在雪山之巅的旅馆里不期而遇了。伯爵夫人带着她年轻美丽的女儿，充满惊喜地看到了年老的波洛。在过去的20多年里，她一直遵守着与波洛的约定，没有踏进英国一步。他们的相遇如此突然和不合时宜，令波洛百感交集。

    其实，我一直认为波洛真正的爱情发生在比利时，在他第一次私家侦探生涯中出现的美丽坚定的维吉妮，才是他心底的最爱。他和维吉妮在布鲁塞尔街头深情互望的那些眼神，足以说明了爱情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并且贯穿一生。而他后来在英国邂逅的伯爵夫人，当然也曾深深打动过波洛的心。但伯爵夫人还是无法与维吉妮相比，即使她不是一名盗贼，我也并不相信波洛会与她在一起——爱是一回事，一生的爱又是另一回事。波洛一生的爱，当然是让他的一生充满成功色彩的侦探事业，而美丽的维吉妮出现在他第一次侦探生涯中，也足以让波洛爱一生了。

    但他也的确是爱过伯爵夫人的。她是忧郁美丽的，即使做了盗贼，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品味。但结局是残酷的——那个波洛以及跨国警察在雪山上等待的大盗就是伯爵夫人的女儿。也许是遗传，也许是因为没落贵族的血液，这个集美貌智慧和残忍于一身的大盗，与波洛经过重重较量，最终被波洛绳之以法。

    最后的场面极尽伤感的，伯爵夫人也是在最后一刻才知道了她一直以为是在研究犯罪学的女儿，正是江湖大盗。母爱心切，她恳请波洛放了女儿：  Spare her. Spare her as years ago you spare me. Please, my love.

    波洛说：No, Countess. Poirot, he is not your love. He is ... Poirot.（我不知他在说这句话时，心里有没有疼痛。）

    伯爵夫人绝望地告诉波洛，那么她必须去陪伴她的女儿，直到她的女儿被绞死。她向波洛道别，她走向门口，回头看着波洛，眼里充满泪水：A love like ours could have burnt down a city. Such a waste.

    她拉开旅馆的门，门外就是雪山，一道凌厉的白光射入旅馆大厅，伴随着一阵冰冷的风。伯爵夫人消失在门口，波洛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也许，在男人心底，爱情永远不可能是交易，尤其是正义的交易。而在女人心底，爱情是至高无上的，超越了除爱女儿之外的所有感情。

    也许，关于波洛的爱情，我该封笔了。

    爱情，是白色的。

齐秦，《荒》。

你懂不懂得一种感觉叫做荒凉
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如此深沉缓慢而又悠长

你懂不懂得一种感觉叫作荒凉

       这是一个孤独得令人窒息的画面。一个男人在荒原的草丛中独坐，身边的留声机正在播放着那首亘古不变的音乐，远处有湖，隐隐约约，似乎与这个孤独的男人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吹过荒原的一阵阵冷风，那些在他身边摇摆摩挲的杂草，都无法惊醒他深藏于内心的思念和孤独。

    这当然也是一种爱情的结局——她不在他的世界里，从来就不在，因为她在别人的世界里。即使他想这样远远地陪伴，她也并不愿意。

    陪伴是另一种超越了情爱的爱情——远远的，无声的，甚至无交流的陪伴。最新版的话剧《青蛇》里，在白蛇被压在雷峰塔下之后，青蛇无处可去。于是她盘在法海的房梁上，盘了整整500年。在法海即将圆寂之时，他在房中打坐，柔声说：你下来吧！

    500年来，他一直知道她的存在，他们之间没有交流，但法海以这样的方式收留了青蛇，他们相依相伴了500年，他们无声地相爱了500年。

    他收留了她500年无处安放的爱。

    关于爱情，封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