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天收到的审稿意见

曾泳春  

    今天一早看到我们一篇manuscript的审稿结果，直接被一个审稿人气到了。这篇manuscript历时半年，已经修改了一次，在其他两个审稿人都接受了的情况下，这个审稿人干脆就说文章没有意义了。第一次的审稿结果，我就预计这个审稿人很难对付，倒不是因为他很懂，恰好相反，他不懂，或者说只对其中一点流场模拟很懂，因而审稿时只关注流场模拟，写了整整5大页的审稿意见。我很耐心地回了他12页的意见，很小心很小心，怕我的解释他不明白。我告诉他流场模拟不是本研究的重点，只用来比较不同流场下的纤维运动，而纤维运动才是重点。这老哥看我说流场模拟不是重点，而似乎这一点是他的强项，因此恼羞成怒地说我的文章没有意义了。

    我真是很想把这个老头（不知怎么，我总感觉这个审稿人是个老头）抓到面前，面对面跟他解释，但他已经对我shut the door，可怜我的心血啊！编辑似乎是打圆场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早上盯着这个并不长的decision看了又看，揣测这个结果：两个审稿人接受；一个审稿人拒绝；而编辑说这个decision既不是reject，也不是standard major revision，但依然接受我们的revision。那我就奇了怪了，其实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就是那个老头，可是他已经拒绝了，也就不再看了，而如果我的revision写出来，编辑是自己看呢还是给谁看？

    这个审稿人拒绝我们的原因还有一个，我认为值得写一写。显然这个审稿人是做modelling的，因此对流场模拟很熟。而我们这篇文章偏偏不是做模拟的，模拟我以前发过很多了，包括流场模拟和纤维模拟。这次我们是用高速摄影拍下纤维运动的轨迹，根据这个轨迹计算包括速度、振幅、频率等参数。振幅和频率可以直接根据照片测量，而速度的获得不是直接的，我们提出一种数学方法来处理实验数据，最终获得速度。这个数学方法只是个分析方法，所有的数据都来自实验，所以我认为这是个实验研究，并不是modelling。如果我采用商业软件来处理实验数据，相信审稿人不会有异议地接受这是实验研究，但我们自己设计了一种的数学方法来处理实验数据，审稿人就认为我是在玩弄数学游戏。是的，他用了mathematical game的说法，真让我伤心啊！Mathematical game怎么啦，难道商业软件里不都是mathematical game吗？我这是实验研究，他非要关注我处理实验数据的方法，所以我自己也怀疑起来，这样的研究——提出一种数学方法来处理实验数据，那么得到的结果到底是实验的结果、还是理论的结果？

    实验、理论分析和数值模拟是科学研究的三种方法，而科学游戏玩到了现在，这三种方法已经互相渗透，在数值模拟中，有些参数需要设计实验获得；在计算中，理论分析和数值模拟也经常是渗透或者相互验证的；理论方法用来处理实验数据，这个理论方法甚至可以非常复杂，复杂过实验本身；理论分析和数值模拟又必须要有实验验证。当这三种方法交错在一起时，科学研究倒真的越发像是game了，反正，我自己是被缠进去了。

    在这个秋日的早晨，我发现自己玩不转这个游戏了。于是我决定走进秋天里。

    在某个梧桐开始长出嫩绿叶子的春天，你不顾一切来到这个城市看我。你携带的风，包围着我，即使你已去到天边，也不曾飘散。而在这个秋天来临的时候，我来到你的城市，在大西洋的余晖中，我独自要了一张桌子，a table for two。我静静地坐在大西洋边，吹风看夕阳，等待查尔斯顿秋天的童话。

Led Zeppelin，《Stairway to heaven》。一半如泣如诉，一半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