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2——感性

曾泳春

南雁暂别丈夫和儿子到克里门森大学做访问学者时，王镭正在那里做visiting professor。南雁见了导师之后，那个英国老帅哥说学院里有个faculty是中国女孩，于是就把她带到王镭的办公室。南雁惊奇于王镭的年轻和经历丰富，而只身在美国有些孤独的王镭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女人，于是这两个女人很快成了朋友。王镭当时还不满30岁，南雁后来知道，这个女孩是有些传奇的。她原是国内一所普通大学的专科出身，由于一个契机到香港理工读博，读了4年毕业后，在香港做了一些短期的工作。从导师那里知道克里门森大学在招聘一个visiting professor的职位，她就只身从香港到南卡应聘，当时还有2个人竞争，而她成功了。

    王镭给本科生上关于Fashion的课程，还带研究生做课题，假期还带本科生出去实习。这真的很神奇，因为她的英语口语并不是很好，与人交流很一般。但她很努力，花极大的精力备课，加上年轻充满激情，因此颇受美国学生欢迎。她很自豪地对南雁说：想想吧，我用他们的母语给他们上课！王镭整天忙得团团转，但她精力非常充沛。有时为着让自己停下工作，她会开车拉着南雁去湖边跑步。她是一个你不拉她，她就如同陀螺一样不停转下去的工作狂。但王镭还有着丰富的业余爱好。她的舞跳得很专业，特别是拉丁舞。她喜欢在车里放拉丁舞曲，让南雁感受舞曲一开场时那种暧昧的喘息声。两个女人开车在美国的公路上，听着暧昧的舞曲，接而兴奋得想舞起来。

    美国华人的生活实在是有些寂寞，因此有华人创办了业余舞团，就有不少人报名参加，有学生、有还很年轻的陪读女人、还有不少中年妇女。那阵子，当地的中文报纸大幅报导了一个陪读的女人，在丈夫做博后期间，开了个民族舞舞蹈班，并组织了舞蹈队。报上说她是北京师范大学舞蹈专业毕业的专业舞蹈家，组织的舞蹈队也很红火。王镭因为喜爱舞蹈，对这样的报导很感兴趣，她和南雁都有些仰慕这位专业舞蹈家。那年南雁刚到南卡一个多月，国内就发生了汶川大地震。后来当地华人举办了一台纪念晚会，南雁和王镭都去参加了。让她们俩兴奋的是，那个舞蹈家和她的舞蹈队也参加了晚会。当那个女人从她们身边经过走上舞台时，王镭惊奇地说：她这样身材怎么能跳舞！确实，那个女人的身材很胯，没有一种舞蹈家的风韵。她在台上开始跳舞，在王镭看来，实在很业余，毫无气势。给她陪舞的舞蹈队上来了，都是一些阿姨，穿得红艳艳的，每人举一把红伞，依次上台转了一个身，就蹲在撑开的红伞后面，排了一排好像要照相的样子。这样的舞蹈家和舞蹈队，还在南卡报纸上大幅报导，真让人觉得什么样的业余人才，到了美国也得被华人们捧成专业人士了。王镭看了这样的情形，就对自己的舞蹈非常自信起来。后来，她在工作之余，也开了个拉丁舞班，还获得了不小的成功。

    南雁和王镭住得很近，相距也就十分钟的两个小区。她们最常见面的场合就是去湖边跑步，有时也会到各自独住的One-bedroom公寓聊一聊，偶尔她们会一起去一家叫“555”的川菜餐厅吃饭。那家川菜餐厅非常正宗，没去过四川的南雁甚至觉得“555”的川菜比在国内吃的还正宗，他们做的辣椒酱香极了。偶尔她们还会一起去看那种下线一个半月的电影，只要2.5美元就能看一场，“功夫熊猫1”就是在那样的电影院看的。偶尔她们还会去一个叫Crab Tree的mall逛街,练过舞蹈的王镭身材很好，而且教的是Fashion，很会挑衣服。南雁好脾气地看着她一件件试穿衣服，欣赏着她的年轻和活力。

    王镭是个浪漫的女孩，喜欢跟南雁讲一些艳遇，也喜欢有男人对她有感觉。说实话，像王镭这样充满魅力的成熟女孩，在国内会有一群男人围着她转。可惜这是在南卡，美国男人似乎天天想的是去教堂pray，回家和老婆一起照顾孩子。在南雁眼里，美国男人很顾家，他们经常背着baby在街上，甚至跑步时都推着婴儿车。所以王镭的身边一直不曾有男人。南雁有些看不懂王镭，她表现得喜欢身边有男人，有时又会跟南雁聊结婚的话题，时而快乐时而忧伤。有次在“555”，她跟南雁聊起了爱上已婚男人的话题。她说她说的不是她，但南雁感觉就是她。南雁不爱问别人私事，因此推想，王镭是不是在香港爱上了某个已婚男人，到美国疗伤、工作。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跟王镭讨论这个话题，是希望她不要陷入困境。但王镭说了一会儿，就又笑咪咪的，聊起她看到的哪个男人很match她。她经常这么说：那个男人好像match我哦。南雁说：我不希望有很多男人match我，只要我爱的那个match我就行了。她这么说也是在引导王镭，毕竟她比王镭大了几岁。但南雁总觉得王镭欲语还休，很有些神秘。

    南雁访学的下半年开始，王镭的母亲来探亲，她们见面就少了。而南雁也适应并开始享受孤独了。对南雁来说，不到20岁开始谈恋爱，做学生时住集体宿舍，毕业后住了一阵公司的集体宿舍，然后就是结婚生子。活了30多年，从单人床到双人床，似乎一直被热闹包围着，没有自己的空间。所以独自在美国一年，在蓝天白云下体味自己内心的安静和孤独，是一生中难得的时光。南雁很珍惜！她自己走到湖边跑步，来回10公里；她在一个人的家里做饭吃饭、和自己说话，孤独得不亦乐乎；她只和松鼠见面。

    三个月后，王镭的母亲回国了，临走前，她给女儿做了好几瓶用于做面条的肉酱，非常非常好吃。王镭叫南雁去她那里吃面条，两个女人又开始亲热起来。有一天，她们又聊到结婚的话题，南雁顺口对王镭说：女孩子乖一点，好好去结婚，结婚很好啊，比一个人好。王镭笑着接口说：可我从来就是很乖，我正常结婚了呀！南雁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这个让人如此看不透的女孩！王镭接着说：我是信任你，我谁都没告诉，他在香港，是个工程师。王镭跟南雁讲了一些她丈夫的事，南雁推测：不怎么浪漫的电子工程师，有点不match浪漫而且才气过人的王镭，就是这样。但南雁还是觉得有点看不透王镭，不知她的表现与内心是否match。王镭后来不止一次对南雁说：她体会到丈夫对她的爱了，那种给她绝对自由的爱，默默地在身后支持天马行空的她。南雁想，这样的男人，心里该承受多少东西啊！

    南雁回国时，王镭做visiting professor的项目也快结束了，南雁知道她很希望能继续做下去，也因此王镭非常努力。但这个好强的女人似乎和系里一个韩国女教授很不对付，她一直觉得那个韩国女教授在抢夺她的教学工作成果。所以她也预感到自己无法再被聘了。南雁回国后，和王镭失去了联系，并不是她不知道如何联系她，而是不愿再联系。有些友情，只产生于特殊的情境，时过境迁，没有了那样动人心魄的湖，没有了那样撩人的月，没有了那些完全自由的独处时光，这样的友情，也就没有了。其实爱情也是如此，所以在布列瑟农产生的爱情，不会在上海重演。

    南雁所在学院引进了一个香港理工的“境归”，他无意中说起了王镭，说她已经从南卡回香港了，在香港一家公司工作，非常出色！南雁问起王镭的丈夫，“境归”说：是个电子工程师。南雁松了一口气。

汪峰，《当我想你的时候》。

至少有十年我不曾流泪
至少有一些人给我安慰
可现在我会莫名的心碎
当我想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