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路
曾泳春
为了和你分别,我今天去了新华路。上海的炎炎夏日,别有一番风情。蓝天似乎吹弹欲破,白云在蓝天里飘着,风情万种。法国梧桐硕大的叶片,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变得透明。浓密的树叶挡住了强烈的阳光,夏日阳光透过树叶照射下来,有斑驳的树影。新华路的法国梧桐,是太张扬了。本在路两旁的的大树,却在空中交会在了一起,浓密的树叶,把整条路罩得严严实实,似乎成了一个舞台。
而新华路从来就是上海的舞台,在这个长满了法国梧桐的城市里,上演着上海的浪漫。
新华路是我印象中最上海的一条路。这条短短的路上,有万国别墅,有石库门,也有60年代建成的老公房。每一幢建筑,各有各的风韵。大学时,班里一个女同学随外公外婆住在这条路上。一个两室户的房子,在她的嘴里就是天堂,我们也都很向往。上海人在这些不大的空间里,过着精致的生活。而那些别墅,总让我想起《围城》里唐晓芙的家,方鸿渐与唐晓芙分手的那天,在背马路的斜对面人家的篱笆外站着,风里的雨线像水鞭子正侧横斜地抽他漠无反应的身体。那是爱情给的伤。
我们在这条上海的马路上,有过飞扬的青春。我们在这里晨跑,在这里享受夏日的树荫和冬日的阳光;而秋天,落叶积成薄薄的一层,铺在路上,我们的皮鞋踩在上面,有咯吱咯吱的响声。
那时,在新华路上可以买到很多现在已经消失了的东西:万年青饼干、百花奶糖、桃酥、桔红糕、小牛利、拿破仑,当然还有,麦丽素。那些安安静静的小商店,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出一种压抑的奢华,不敢张扬的小资。旁边那家皮鞋店,卖的是蓝棠皮鞋,当年上海最华贵的皮鞋。再走过去,是一家丝绸店(它要是像从前一样叫绸缎庄多好啊!)。双绉、雪纺、缎、呢,一板一板地靠在柜台后的墙上。我喜欢丝绸,但并不喜欢拿丝绸做成的衣服。在我眼里,丝绸最适合的就是做旗袍,中国女人略显单薄的身材,用丝绸旗袍一裹,立刻显出端庄的婀娜来。拿丝绸做别的,都是浪费。丝绸和旗袍,都是需要用慢悠悠的时光来享受的,那种触摸的感觉,那种慢慢地转身而显出的风情万种,这是上海女人的魅力。而现在,我们已没有了穿旗袍的心情,我们要做的事,都很不丝绸,很不旗袍。
小食品店斜对面的那家小书店,真是袖珍,而且安静。我通常到这里不是买书,而是看磁带。这家小书店有一角是卖磁带的,那些磁带像磁石一样,总是吸引我去看。磁带的价格一开始是7元9角,后来是9元8角,我也不是买不起,但总觉得买磁带回去听,实在奢侈。我们可以去录磁带,2元一盒,当然音质很差,但对付我们的青春,足够了。齐秦、童安格、王杰、赵传、谭咏麟、张国荣,他们在磁带盒上的脸,我看得烂熟。感谢这些陪伴我们的青春岁月的歌声。
不知不觉中,我在新华路上已经走到了中年。新华路的变迁,也是上海的变迁,连法国梧桐也逐渐被香樟取代成为上海的行道树。上海的法国梧桐,会变得越来越少。我喜欢香樟,喜欢它细密的叶子,春天新长的嫩绿,还有掉了一地的熟绿。但法国梧桐有我们的记忆,在这个长满了法国梧桐的城市里,我从17岁走到了中年,并且几乎没有离开过新华路。
而今天,为了和你相遇,我再次来到新华路,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审视这条路了。我从容地走在夏日阳光下,走在树影斑驳的新华路上,似乎走过了一段流年,从少女到中年的心情,渐次展开。你说新华路上会有人吹萨克斯,我没有遇见,我一次次地寻找,终于是没有听到那悠悠的Saxophone,还有吹Saxophone的你。也许,你吹着那首曲子,也一直在新华路上等我,等着我擦肩而过时的那一次回眸。
夜阑人静处响起了
一厥幽幽的saxophone
牵起了愁怀于深心处
夜阑人静处当听到
这一厥幽幽的saxophone
想起你茫然于漆黑夜半
新华路上的法国梧桐,是太张扬了。我们在这里分别,又会在哪里相见?
阳光漏过树叶照下来,地上斑驳一片
梅泉别墅宽敞的弄堂
安静的万国别墅,也称外国弄堂,是新华路最美的建筑群
英国乡村式花园洋房
德国式花园洋房
新华路上的花园洋房
马哥孛罗面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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