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计划

曾泳春

    我在39岁和40岁时分别获得了两个小小的人才计划，一个是新世纪优秀人才计划，另一个是上海市的曙光计划。

    这两个人才计划项目的执行期都是三年，所以早在几年前，我的新世纪优秀人才计划就顺利结题了。说顺利，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顺利，这要追溯到我获得资助那一年。那年我们学校报出去了11名（印象中），结果差点全军覆没，只有1人获得资助，而那个人就是兄弟在下我。虽然我那时也对学校的遭遇表达了一下遗憾之情，但心里是偷偷得意的（小样，就这点出息）！然而，这个得意到结题时就转变成悲哀了，因为原本新世纪人才的结题验收会是学校针对所有获得者统一安排的，这样验收的费用就可以由大家分担，也不必那么操心。但既然那一年只有我一人结题，学校给我两个选择，要么自行安排验收会，要么到别的学校蹭别人的验收会。我想想还是自己安排吧！于是承担了所有的验收费用，劳心劳费地请专家（要求验收专家必须有院士、杰青或长江学者，大人才验收小人才），迎来送往伺候专家。原本针对多人的验收会变成了只针对一人，因此专家们盯着我足足问了2个小时。上海交大船舶学院的尤教授参加过我的博士论文答辩，从前他做模拟，记得多年前我到他的办公室送博士论文时，看到每个学生的电脑屏幕上都是花花绿绿的流场显示。但是到了我的新世纪人才验收时，尤教授对与企业合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认为在办公室里写文章是一件没出息的事，于是婉转地批评我与企业联系不紧密，我赶紧低头认错。不料，另一个材料学专家却认为现阶段发表高分文章是非常重要的，于是也婉转地批评我的文章发得还不够漂亮，我又赶紧低头认错。

    我心想，不就是说我都不行呗，在企业高手眼里和写论文高手眼里，我哪样都没做好。好在2个小时后专家们还是高高兴兴地通过了我的验收。所以总体来说，这个新世纪优秀人才计划的结题还是很顺利的。但我的另一个人才项目的结题就相当悲催了。

    上海真是个浪漫的城市，连人才计划的名字都是那么浪漫，针对30岁、35岁、40岁三个年龄段分别设立了启明星、晨光、曙光计划。当年争取曙光计划之路也是相当惨烈，从学院到学校再到上海市，最后我们学校只有2名获得资助。曙光计划是个很有意思的项目，资助金额只有区区15万元（现在涨到了30万），却吸引了上海许多优秀的scientists去申请，每年获得资助时还有个“授予资助”的会议，每年获得资助的学者（称为曙光学者）自成一班，还有班长哪！那一年在授予资助的会上，只坐着不多的几个女学者，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因为拼搏嘛）。但有个女科学家（的一头乌溜溜的长发）差点亮瞎了我的眼，后来知道了她叫曾凡一，那年是曙光跟踪计划（也就是曙光计划完成后继续获得资助）的获得者。

    很多年过去了，那位曾姓女学者的模样一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可以说是惊鸿一瞥。

    三年过去后，到了曙光计划结题的时间（10月底）。那一年我在布里斯班，在Lili家的房间里写了结题报告，让国内的学生帮助整理好全部资料并提交了上去。我以为这事儿已经完成了，不料第二年（去年）10月又收到曙光计划结题验收的通知。原来，曙光计划的结题要求本人亲自参加市里统一组织的验收答辩，不能只交材料，也不能由别人代替参加答辩。所以我上一年的那次结题不算，还得再来一次。悲剧的是去年我早已安排了10月底去北卡参加会议，肯定参加不了验收答辩。于是只好放弃去年的结题，再次拖延到今年。

    转眼又到了今年的结题时间，收到通知那天，我忍不住撇起嘴角笑了起来，似乎我一直在等待着它，它再也别想逃了。这次我笃定得不行不行的，早早就把其它资料都准备好，并把最重要的经费决算表交到财务处审核。财务处说审核好之后会通知我，于是我就心安理得地干起了别的事，毕竟兄弟在下我还是有些小忙的，天天跟学生厮混。我一直没接到财务处的通知，直接就把这件事忘了，直到两天前突然想起，已到了提交材料的最后期限。我（派学生）奔到财务处，却被告知经费支出数额不对，要重新填写。想来这个经费早在两年前就结掉了，我只好又翻箱倒柜地找出尘封的经费卡重新填写，写完后再派学生送去，然后我去参加下午的博士生开题。开题结束后学生哭丧着脸说财务处那个办事人员不在了，从下午开始请病假，而且是一个比较长的病假，因此没人给我审核盖章。缺了这张经费决算，资料就无法提交。

    科研处说不能再等我了，好几个人的资料要一起上交到市里呢！我眼睁睁地看着今年的题又结不了，心中无比惆怅。回想当年雄心勃勃去争取人才计划的岁月，恍如隔世。如今，从曙光拖到了暮光，我这个题依然结不了。既然如此，或许，我们需要一个暮光计划，让已经越过45岁的scientists老有所依。

后记：昨天财务处终于在我那15万元的经费决算表上盖章，结题材料上交了，我一定要死死地等到验收答辩，这次不会再出岔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