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历史长河中，无数古寺见证了朝代的更迭与文化的变迁，许多古树也见证了无数的兴衰更替。其中，济南市的普门禅寺，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宗教活动和建筑实体，但自然景观与遗留的部分历史文物仍然保留着其独特的历史价值和文化底蕴，特别是遗址上的两颗雌雄银杏树，成了普门禅寺佛教文化的重要地标。也引起了人们的遐思。这两棵银杏树不仅美丽壮观，而且据说已有数百年的历史。那么，这两棵银杏树能否真正成为历史的见证者呢？普门寺需要重建吗？

图1 普门寺周边地势以及齐鲁第一睡佛图

01 普门寺周边的现在：睡佛无限大

普门寺本身已经不复存在，仅存遗址和一些历史遗迹。

《重建普门禅寺记》石碑记载“历城南约五十里许，有山名圆通，俗称为得道沟。其山之怀，有寺曰普门”。也就是说普门寺周围都是山。“予闻其山之源发自岱岳，钟秀于此寺之地”。古时僧人建寺地址的选择是非常讲究的，几乎都是选在山清水秀之地，普门寺亦是如此。

普门寺东面是历城区道沟村。

普门寺西面是圆通山，圆通山因普门寺又称西佛寺山，山呈南北走势。

普门寺南面是三媳妇山，三媳妇山集险、奇、秀于一体，山的南侧，有一段山峰恰如驴的脖子，被人们称之为“驴脖子”，故三媳妇山深受驴友喜爱。

普门寺北面是穆柯寨，相传是穆桂英占山为王操练兵马之处，至今还有旗杆窝、石锅、石梯等遗迹。传说，当年穆桂英就是从这儿去捎近村取回的降龙木（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526326-1460378.html）。

这里三面环山，穆柯寨、圆通山、三媳妇山将普门寺包围其中，只有经过东面的道沟村通往山外的一条路（图1）。

现代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普门寺圆通山就被称为了齐鲁第一睡佛：远观圆通山，犹如佛陀仰卧在天地间，头南脚北，双手合抱胸前。这尊睡佛纯自然形成，没有任何人工雕琢，体积庞大，形态逼真，时所罕见。由此可见，千佛山的那尊睡佛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济南这个纯自然的睡佛原来就在那儿，当他呈现在人们面前或在人们想象出睡佛的样子时，普门寺已经在多灾多难后衰败了。换句话说，所谓的齐鲁第一睡佛是在普门寺成为遗址后出现的。在佛教文化中，卧佛像一般象征着佛陀涅槃后的安详与宁静，也是佛教文化的重要象征之一。那么，问题来了，有了安详与宁静的纯自然的睡佛，是不是就不需要重建普门寺了呢？有一睡佛足矣！

02 普门寺的起源：历史与文化

普门寺的始建年代，历史上有不同的说法。有的学者认为普门寺始建于魏晋南北朝时期（220年－589年），有的则认为是唐朝，还有的认为是元朝。尽管始建年代没有明确记载，但可以肯定的是，普门寺有着悠久的历史，曾经是灵岩寺的前身之一。

1468年．也就是明代成化四年，由奉议大夫童缘撰文的《重建普门禅寺记》石碑（图2、3）记载：“昔至元五年，刻碑于寺，累遭兵火而毁，惟山礐尚有年号寺名存焉”。至元（1264-1294）是元世祖忽必烈使用的年号。

碑文的意思是说，至元五年，也就是元代1268年．普门寺曾立碑于此，惜兵火毁寺，只有在山岩上存留普门寺这个名字。

由此可见，奉议大夫童缘在1468年撰文并立《重建普门禅寺记》石碑的深远意义，因为距离上次刻碑于寺（1268年）的时间正好是200年。香火传承的味道十分浓厚！

《重建普门禅寺记》里引用慧湛禅师的话：“普门寺，乃吾祖及师积功累德之处也”。就是说慧湛禅师的师傅礼大方和尚曾修行普门寺，就连五祖弘忍禅师也与普门寺颇有渊源。弘忍禅师是否在普门寺修行过，存疑。但普门寺为其积功累德之处是可信的。五祖弘忍（601年—675年）是唐代（（618年－907年））高僧，乃中国禅宗的第五代祖师。由此可见，普门寺应该始建于1500年前，至少在唐代就已经存在了。

历史上的普门寺曾经与神通寺、灵岩寺齐名。《重建普门禅寺记》里记载：“予闻其山之源发自岱岳，钟秀于此寺之地”。灵岩寺亦是如此。据信灵岩寺明确始建于东晋（317年－420年）时期。网络上说，普门寺是灵岩寺的前身，如此看来，普门寺可能始建于东晋或西晋（265年－316年）时期或之前的魏（220年－280年）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网络上 “先有普门寺，后有灵隐寺” 说法依据是，普门寺建于魏（220年－280年）晋（265年－420年）南北朝（420年—589年）时期，又说五祖弘忍曾修行于此，因寺内众曾太多无法容纳，故迁众曾至灵隐寺。这个跨度有点大且有矛盾之处，可信度不高。

翻开历史的记录发现，五祖弘忍继承和发展了他的师傅四祖司马道信禅师(580年—651年)的禅法（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主张禅者应集中生活，自行劳动，寓禅于生活之中，把搬柴运水等日常活动都视为禅的修行。他还主张禅者应以山居为主，远离嚣尘，这种生活变化对中国佛教史产生了深远影响，后来禅宗提倡农禅并重，都是受到了弘忍禅师的影响。他认为真正的修行在于认识和体证自己的真心，认为通过直接的内心体验可以达到对真理的深刻理解。通过弘忍的努力，禅宗从初期的隐秘修行发展成为一种广泛传播的宗教实践，对东亚文化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基于此，普门寺始建于南北朝（420年—589年）和隋朝（581—618年）时期的可能性最大。

图2 刘炜老师提供的遗迹存留的碑文拓片及补充内容。信息来自刘炜老师的

普门禪寺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687371-1464071.html

图3 遗迹存留的碑文。图片来自探寻深山古寺遗址

03《重建普门禅寺记》：历史的记载

这块保存相对完整的石碑，表面刻字内容严重损害，字迹中可以看到大明成化年间字迹等，但重建普门禅寺记七个字清晰可辨（图3）。科学网刘炜老师提供的遗迹存留的碑文拓片及补充内容清晰可见（图2，https://blog.sciencenet.cn/blog-2687371-1464071.html）。让我们看到了《重建普门禅寺记》里的绝大部分内容。

《普门禅寺记》石碑不仅记载了寺庙的历史渊源，还详细叙述了慧湛禅师的生平和他对普门寺的贡献。

慧湛禅师的修行历程：关于济南普门禅寺慧湛禅师的具体信息不多，大都来源于《普门禅寺记》碑文。碑文讲述了慧湛禅师从小出家，到大灵岩寺学习佛法，后在各地传道，最终选择普门寺作为其修行和弘扬佛法的经历。尽管普门禅寺后来荒废了，但慧湛禅师的贡献被历史铭记，成为该寺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普门寺的重建：慧湛禅师在回到普门寺后，面对的是一个荒废的寺庙，他着手整顿废墟，重建寺庙，使其规模甚至超过了之前。通过慧湛禅师的努力，普门寺得以重获新生，成为僧侣修行和佛法传播的重要场所。体现了他对寺庙的重视和对佛教传承的贡献。也展现了他作为一位领袖的远见和能力。

普门寺的历史地位和影响：在多地游历、修行这些经历表明慧湛禅师在佛教界的地位和影响力，他的回归和重建工作，无疑对普门禅寺乃至整个佛教界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慧湛禅师声称普门寺是五祖弘忍及他的师父“积功累德之处”，显示了该寺与禅宗重要人物的关联。碑文强调了普门寺在佛教历史上的重要性，以及它与神通寺、灵岩寺齐名的过往，表明它曾是佛教活动的中心之一。

自然景观：“寺之有泉名圣水”，描述了泉水的流向和寺庙前的山势。描述了普门寺所处的圆通山的自然景观等，这些都为寺庙增添了神秘与神圣感。圆通山的自然景观为后来发现齐鲁第一睡佛提供了联想基础。圣水泉在明代崇祯，清代乾隆和道光年间的《济南府志》均有著录。文中称：“圣池泉在普门寺山门外，清冽澄洁，一方攸赖”，是济南72明泉之一（图4）。

文化与艺术遗迹：提到了寺内有三尊摩崖菩萨像（图4），这表明普门禅寺不仅是修行之地，也是艺术和文化的宝库。

图4 圆通山上三尊摩崖菩萨像和圣水泉。图片来自网络

04 消失的普门禅寺：遗址、遗迹现状

普门禅寺遗址目前处于荒废状态，仅存遗址和一些历史遗迹。

遗址现状：普门寺本身已经不复存在，仅有2000年和2013年两块石碑表明此处是普门禅寺遗址。最后的普门禅寺因何消失没有说明。遗址内有两棵千年银杏树，它们依然生机勃勃，成为该地的标志性自然景观，也是普门寺唯一的“活化石”。

历史碑刻：《重建普门禅寺记》石碑，立碑时的位置未知，现在发现的一块保存完好的石碑（图3）在圣水泉的旁边（图4），这与一般记载式石碑立于建筑外或山门外的习俗是一致的。《重建普门禅寺记》，记录了寺庙的历史，是了解普门寺渊源的关键文物。

《重建普门禅寺记》里记载了至元五年刻碑的事件，以及碑文因战火而毁的历史，反映了寺庙经历的兴衰和历史的沧桑。之后…… 普门禅寺消失的历史未知。

圣水泉：圣水泉至今仍然有水流（图4），它不仅是一处历史遗迹，也是当地自然景观的一部分。尽管泉池和围栏经历了时间的侵蚀，显得有些残破，但圣水泉依然被当地人珍视，是济南七十二名泉之一，其历史价值和自然之美依然吸引着游客和研究者。

摩崖菩萨像：现在圆通山的半山腰，还能看到一处石棚，这处石棚原本是一块天然的巨岩，经过人工开凿（具体的开凿年代无明确记载）之后镶嵌在绝壁之间，为了遮蔽风雨，又用块石垒砌。石棚内北壁上保存着三尊摩崖菩萨像（图4），尽管经历了长时间的自然侵蚀和历史变迁，但至今仍然保存在。这些佛像的艺术风格与济南云台寺的明代造像相似，因此推测它们可能是明代的作品。作为重要的文化遗产，仍展现了古代佛教艺术的风貌。这些都是普门禅寺曾经繁荣的见证。

北道沟：民间相传，普门寺有一个高僧在圆通山半山的石棚内修炼，后得道成仙，信众认为这是个祥瑞之兆，随将普门寺所在的村寨更名为得道沟村（图1），寓意高僧得道、降福于民。这个名字可以追溯到洪武年间（1368年）。《重建普门禅寺记》石碑也有得道沟的记载。明崇祯《历城县志》和民国《续修历城县志》均有道沟记载，后为区分同名村，加方位称之为北道沟。

古井：进入北道沟村到普门寺（图1），首先见到的是一口古井（图5），据说这口古井人工挖掘于光绪年间（1871年–1908年），距今已经有130多年历史。这口130多岁古井的存在，意味着那时普门禅寺香火是鼎盛的。也就是说，从1468年重建普门寺后，普门禅寺香火未断。

绕过古井延石板路（图5、6）向西不远就是普门寺遗址。站在普门寺的遗址上，看着北道沟老村在普门寺山门外修建的村庄也基本荒废（图6）：废弃的院落，斑驳的墙，坍塌的梁，显得荒凉、神秘，恍若隔世。

图5 古井和石板路

图6 石板路及荒废的村庄

05 普门寺遗址：雌雄银杏树

时间的见证者：普门寺遗址的两棵银杏树被认为是雌雄伴生的古树（图7-10），据传已有约1500年的历史，与普门寺的历史相伴，是寺庙从兴盛到衰败的整个过程的活见证。它们的存在如同活的历史书，将寺庙悠久的历史无声地讲述给每一个到访者。

历史文献的佐证：尽管银杏树的树龄可以作为其历史见证的一部分，但还需要更多的历史文献来佐证这些银杏树在特定历史事件中的作用或意义。在古代，寺庙不仅是宗教活动的场所，还是文化教育的中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银杏树被视为吉祥的象征，常常被种植在寺庙、宫殿和园林中。以表达对自然的敬畏和对生命的尊重。普门寺内的这两棵银杏树，无疑是这种文化传统的体现。例如，在灵岩寺也生长着一些树龄超过千年的古银杏树，其中最大的一棵树龄约1600年，见证了灵岩寺从北魏到唐代的辉煌历史。

银杏树的现状：雌雄伴生的银杏树，在古树中较为罕见，如果出现则象征着自然界的和谐与平衡。每年秋季，银杏叶转为金黄（图7-10），为遗址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这种自然景观与历史遗迹的结合，创造出一种诡异的独特的美感，让人感受到历史与自然的双重魅力。

银杏树树龄的考证：根据济南市古树名木管理的记录，普门寺内的两棵银杏树分别编号为A5-0110和A5-0111，树龄均超过600年。其中，A5-0110的树高约为25米，胸径约为1.5米；A5-0111的树高约为28米，胸径约为1.6米。这些数据与据传或网络上讲的1500年的历史差距巨大？

关于银杏树时间与位置的猜测：如上，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雌雄银杏树起源于1500年前，也就是五祖弘忍禅师时代，这两棵银杏树会在普门寺的哪个位置呢？《重建普门禅寺记》里记载的“至元五年……累遭兵火而毁，惟山礐尚有年号寺名存焉”毁寺时间是1268年．如是，这两棵银杏树独活？

只有600余年的历史的两棵雌雄古树则与《重建普门禅寺记》石碑记载的重建普门禅寺的时间（1468年）大约一致，如果复原重建后的普门寺，这两棵银杏树会在普门寺的哪个位置呢？寺外？据《重建普门禅寺记》石碑记载的事实几无可能。那么就是寺内？在600年前重建普门禅寺之后，在后来普门寺消失的过程中独留了这两棵雌雄古树？明代崇祯，清代乾隆和道光年间的《济南府志》均称：“圣池泉在普门寺山门外。”现在知道，2000年和2013年两块石碑，也就是两棵银杏树所在位置距离圣水泉大约只有30米。

如此看来，基于树龄的证据，结合中国传统文化中银杏树被视为吉祥的象征，重建普门禅寺（重建普门禅寺记是1468年，重建需要时间吧？）时，同时种下了这两棵雌雄古树，位置就是普门寺山门处，也就是2000年和2013年两块石碑所在的位置（图7、8）。

自然与历史和文化的融合共生：在佛教文化中，银杏树常被视为吉祥、长寿和智慧的象征，与寺庙的宗教意义相辅相成。尽管寺庙已不复存在，但银杏树依然生机勃勃，这不正是银杏树吉祥、长寿和智慧的象征吗？银杏树的存在不仅是自然遗产，也是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它们的存在以及与周围环境的和谐共处，承载着世代的记忆，是社区历史的一部分，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自然与人文的桥梁，生动地展现了自然与历史和文化的完美融合。

 综上所述，普门寺遗址上的两棵银杏树不仅是自然界的珍宝，也是承载着深厚历史文化的重要遗迹。

06普门禅寺需要重建吗？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普门禅寺经历了多次兴衰：毁坏与重建。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佛教寺庙，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历史记忆。

现在普门禅寺周边穆柯寨、圆通山（西佛寺山）、三媳妇山旅游吸引力已经大为提升，普门禅寺遗址雌雄银杏树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历史的见证。保留穆柯寨、圆通山（西佛寺山）、三媳妇山包围之中的普门寺遗址也许比重建更好，虽破败但却深具时代感的废墟也许更是对历史的尊重，更是对文化的传承，更何况还有“齐鲁第一睡佛”。离地三尺有神明，不是吗？

五祖弘忍的师傅四祖司马道信禅师说过：“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不是吗？

图7 2000年和2013年两块石碑：不同季节的银杏树。图片来自网络

图8 2013年石碑和雌雄银杏树

图9雌雄银杏树，哪颗是母的？

图10银杏树的皮肤与毛发

后记：2024年11月10日，上午去捎近村看了降龙木，又来到了普门寺遗址，看了雌雄银杏树，两颗银杏树能见证历史吗？

 2025.1.18日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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