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水迎波老师写的《医生之怒，之德》，不禁想起几年前过年聚会的时候，一个医生同学给我讲的他“堕落”的历程。以下用A代表这个同学。

A称自己不算医生，只是负责操作某种检测某疾病的医疗设备（请原谅我在此语焉不详，一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是我自己也不懂医生的专业，如果有错误请大家指正），这种检测是治疗的基础，对医生诊断很重要。因为他工作的医院非常有名，来看这种病的患者络绎不绝，但是做一个检测需要很长时间，一天下来能排上的患者并不多，基本上要预约到一周甚至两周以后。那时A刚刚参加工作，觉得有很多患者非常可怜，特别是那些贫困地区带着孩子来治病的家长，花了很多交通费赶到大城市，如果让他们在大城市住好多天，实在是负担不起。A不忍心看着家长带孩子露宿街头，就下班时间加班给这些孩子做个检查。A说一开始特别感动，那些家长拉着他的手给他道谢，觉得自己特别有那种“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成就感。

不过这种成就感没支持多长时间，A就遇到了三个问题：一是这样的病人实在太多了，他也要有自己的生活。A有一个爱好，业余时间很喜欢钻研，已经到了精通的程度。而且他老加班，家人也很不高兴。二是其他病人有意见。有很多病人对此很不满，跟他说“凭什么这个人能插队，我就要排到一周以后？我家住城里，我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A觉得人家说得对，又没法解释。三是其他医生有意见，觉得A总在下班时间开机器，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有一种他营私的感觉。

有一次下班，一个熟识的同事带了一个患者找A，希望能让他加个班做检查。以我本人跟A的交往，我觉得这个人是不错的。连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给做，何况是熟识的同事呢？于是A加了一个班，患者很满意，临走塞给他一个红包，A说他不想要，但是介绍人说让他拿着，没事。

A说这是他收的第一个红包，当打开红包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问题全都解决了。首先他对自己和家人有了交代，虽然加班放弃了业余时间，但有额外收入作为补偿，何况他当时刚入职本身就没多少工资。其次跟其他病人也好交代了，虽然A不能明着对其他患者说这是熟人介绍来的，但给熟人办事符合传统吧，谁办事不求人呢？第三其他医生的问题也解决了，这属于帮别人的忙，别人也知道他在干什么，自然没有那么多非议，反而获得很多好评。

我没有问A现在他还收不收红包，但我相信他所说的“遇到实在贫困的患者，还偶尔会加一个班”。

我对我国医疗制度知之甚少，但我觉得一个好的社会，不应该让普通人在利益和道德之间纠结。不光医生这个行业，教师、公务员……又有谁不是在利益的磨盘上被道德的石轮碾得粉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