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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肉吃的青春岁月 精选

已有 7425 次阅读 2008-12-17 01:11 |个人分类:以食为天|系统分类:生活其它



    写《感谢研究生的饭并说吃东西和主义》时,让我想到过去偷肉吃的事情。印象最深的有两次,都是在当知青时发生的。我当知青时干了几个月的炊事员,因为正式的炊事员是两个女生,她们老是做不熟饭,大家就让我去帮厨,一帮就是好几个月,直到有一次为了一点吃的事,我差点拿扁担把另一个知青的脖子劈断为止。

    有一次区里照顾知青,特批了半扇猪肉给我们。这块肉在厨房案板上被展示了半天,大家都来欣赏、庆祝,有人提议把它全部做成一锅红烧肉,猛吃一顿过瘾,但大多数知青认为我们应该细水长流、慢慢来享用它。于是我把那扇猪肉切成了块,每块一两斤重,抹上盐装在一个大瓷盆里腌着。我们的事务长是个老知青,一个四川“龟儿子”,很精明的人。他拿了一把称来,把每一块肉都称了,用一个纸条写上斤两,贴在每一块肉上。那个意思就是怕我们做炊事员的偷吃这些肉。然后很狡猾地看了我们一眼,笑着放心地走了。

    事实证明他是很懂得人性的。那个年代没有肉吃,一年到头清汤寡水的白菜萝卜腌咸菜吃多了,又要刨大山干体力活,人做梦都惦记着有一口肉吃。跟我住一屋的是我们副业队队长,我们俩晚上就琢磨着怎么去偷一块肉来吃 。但每块肉已经标上了重量了,怎么个偷法是要解决的当务之急。最后想出来一招:趁了天黑,我的同屋帮我站岗放哨,我到厨房去在电筒光下拿刀在每一块肉的端头上削下轻轻薄薄的一片来,最后把削下来的肉片捏在手里成一团,估计有一两,回屋熬在白菜锅里,那个香啊,就像当了一回皇帝。 第二天,事务长来把每一块肉都称了一遍,看看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木杆称的称杆总会上下偏一点, 加上肉本身也会因为水份挥发减少重量,我们的事务长看不出每一块肉都少了~0.01两,那个误差肉眼是没有办法判断的。我们的监守自盗获得了成功。怨不得人们会说:荒年的厨师,饿死也有三百斤。

    第二次是偷我们邻居老陈家的猪肉。那年冬天杀年猪的时候,老陈请我们几个知青帮他杀猪,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杀过一口猪。如果请专业的杀猪匠,除了要给工钱,他是要把那一副猪心肺提走的,这是我们山沟里的规矩。老陈想把猪心肺留下来送礼,为了他老婆的事,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讲。他让我们帮忙,可以不用付工钱,也不用让我们把猪心肺提走。老陈的婆娘把那口猪养得很肥,有两、三百斤重,杀它的过程很凄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惊心动魄。我们把猪杀好后,花了不少时间清理那一大盆猪下水。实在是太馋了,就趁老陈和家人不注意时,偷了块猪板油到我们的屋子里去。别的东西都有形,没法偷,只有这猪板油不成形,扯一块走看不出来。晚上我们迫不及待地把猪板油熬了,大概有一斤的样子。那时在米饭里拌上点猪油,撒点盐,就着咸萝卜干吃饭是很香、很高级、让人羡慕眼馋的吃法。但我们毕竟太年轻,没有想到在这么一个常年都很素净的山沟里,一熬猪板油八里以外都能闻到那油香味道。但老陈和他婆娘第二天都没有说话,给我们送了一刀好肉来,四指的膘,大约有三斤。他婆娘临走时甩了几句话给我们: 一把米养一个恩人,一石米养一个仇人,你们狗JB日的以后有出息了不要忘了老娘。我一直都不是很清楚那一块肉算是一把米还是一石米,不过我慢慢知道人的廉耻、尊严和肚子有没有吃饱是相关联的。人为了填饱肚子可以没有尊严,尊严不能当饭吃。这就是为什么自古以来有知识无知识的人都会为斗米折腰。

    今天刚巧听到两首老歌: 关牧村的《一支难忘的歌》和朱逢博的《那就是我》,让我想起青春的岁月像一条河,希望理想幸福欢乐是那么多,偷肉吃只是我的河水中的一个涟漪,已经过了群山到了下游。回头去看,那就是我,一支难忘的歌。

关牧村《一支难忘的歌》


朱逢博《那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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