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种寄生虫,是寄生在学者作者身上的毒瘤,他们就是窃文为生的智识产权偷盗者,这之中,无疑以知名作者方舟子为最。方舟子最令人诟病的行为是在窃文过程中,为掩盖作案痕迹,他会在被抄袭材料的基础上发挥,但往往因为基础知识不过关,照抄没错,发挥就错。方舟子的劣质科普文章多发表在《中国青年报》,让这一全国性报纸成为伪科普的摇篮。
2011年9月28日,《中国青年报》登出方舟子《一种寄生虫的传奇》,该文大部分内容抄自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微生物学与生态学教授Disckson Despommier所维持的旋毛虫网(Trichinella.org:旋毛虫的发现与生命周期的发现)。
Despommier博士是一位严肃的作者,他的立体农业(Vertical Farming)观一度吸引了美国公众的普遍关注。但他对旋毛虫的历史的描述至多是有趣的故事,而与事实相去甚远,如同Despommier博士所说,旋毛虫是极为美丽的东西(a thing of utter beauty)——可能不是最好的形容寄生虫的词,但旋毛虫的确很“神奇”,本身很神奇,而非方舟子抄来的故事衬托出来的假神奇。
(一)对Despommier的批判性阅读
由于文化教育的原因,中国人缺乏批判性阅读能力,本文的宗旨既要破除很多人对方舟子这位吹嘘为“唯一能读的中文科普作者”的迷信,也要破除对洋作者的迷信,因此,我们从Despommier的原文入手批判。
我需要采取两个立场,一是普通的具有一般知识水平的人应有的分辨能力,二是对相关专业问题有一定了解的人应有的分辨能力。作为科普作者,应当有超越这二者的能力,否则就笑话频出。
对于一位高中毕业生来说,佩吉特(Paget)与魏而啸(Virchow)的名字并不陌生,二者大致处于同一时代,是现代医学的奠基人,是病理学之父。读Despommier原文,佩吉特迟到,冲进解剖室,医生不在乎他的邋遢!听上去无比古怪,再则佩吉特还要偷回解剖室盗取标本,我们对这种说法无法不生疑心。既然佩吉特偷取标本,怎么又有一个Wormald医生不饿而让佩吉特不得不分享其动机?再进一步,佩吉特给哥哥写信可以相信,但每晚都给哥哥写信?此文的作者喝醉了吧?
我们再翻到魏而啸的故事,他由科学到社会实践,全国到处演讲倡导吃熟肉?成了方舟子了。我们把疑心压一压,他反对吃生肉,德国兽医协会居然坚决维持国粹,还派兽医逢场拆台?作者肯定喝得烂醉,才会有如此不合情理的想像。如果你没有在世界史课堂上睡觉,就知道魏而啸不在德国,而在普鲁士——当时德国没统一,哪里来的德国兽医协会?德国兽医协会要在约100年后才产生。
现在我们把水平提高到对相关专业问题有一定了解,对历史有一些了解的程度。在西方社会,决斗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因为涉及尊严,挑战者要用鲜血与生命来捍卫其尊严。如果你被要求决斗,你得非常严肃认真地对待。铁血宰相俾斯麦要求跟魏而啸决斗,魏而啸反而用生猪肉搪塞?有趣的故事,但绝不可能发生。知识面稍广,我们应当知道魏而啸还被称为兽医之父,开什么玩笑,让兽医跟他做对?
(二)对“一种寄生虫”的批判性阅读
我们现在回到中国版的“传奇”上来。方舟子宣称,2005年的全国普查显示旋毛虫病感染率达到3.38%,云南则为8.26%。只要是成年人,都经历过人口普查,你自己在2005年被检查过旋毛虫病吗?如果旋毛虫病感染率是3.38%,那意味着4千万人曾患病,这可能吗?
外科医生伍莫尔德也从尸体上取标本,说明他对研究也有兴趣,要找熟人殴文借用显微镜,结果只有殴文发表文章?这个伍莫尔德也太莫名其妙吧?
魏而啸对旋毛虫一往情深?花了二十年一直在研究它,那病理学之父恐怕只能归于佩吉特一人了吧?别的不说,20年就只搞清楚了一个寄生虫的生活史,也太低能了些。
加上前述的一些疑点,普通读者不难判断,寄生在普通英文材料上“写”科普的方舟子在不靠谱的“传奇”上整了一份高度可疑的“科普”作品。接着,怀有疑心的读者不难进一步查证或者寻找更多的不靠谱内容。
高中生已经知道列文虎克(Leeuwenhoek),他有着超凡的发明能力,他开创了显微镜时代。列文虎克挺长寿的,生于1632年,死于1723年,有91岁。列文虎克制造了数百具显微镜,到现在保存完好的只有一具,能放大275倍。他可能拥有放大能力达到500倍的显微镜。在列文虎克死后一百年,大英博物馆只有一台显微镜?显微镜贵重到“不是医院能有的”?方舟子也喝酒多了,文笔在做“布郞运动”。
(三)伪科普错误车载斗量
在高度怀疑《毒害青年人报》再发伪科普之后,我们稍微翻一翻专业文献,查查一维基,搜一搜古狗,不难发现“寄生虫”满文皆是错,写出这种垃圾的科普作者,居然在网上跟人争论“过桥米线”还有无数人跟风,实在是极大讽刺。错误太多,只能简评,读者感兴趣不妨搜搜专业文章。
1. “2005年公布的全国普查结果”——2005年中国做过全国性的流行病学调查,其中包括旋毛虫。这不是全国普查,而是有统计设计的抽样调查。写科普要起码懂得起科学术语。
2. “全国旋毛虫病感染率达3.38%,其中最高为云南,高达8.26%”——全国流调研究关注的还是高发区,总样本量达到10万人,涉及10个省级行政地区。其结果虽然在中国早已公布,但最近才发表在国际刊物上,国际刊物上结果跟国内公布结果微有出入。这些率为调查标本的粗率,根本进行方舟子式的解读。
3. “旋毛虫病感染率”——旋毛虫感染与旋毛虫病完全是两码事,方舟子的说法让内行笑掉牙,根本就文法逻辑不通,跟不识字的人说“嘴才不好“有得一比。旋毛虫感染大多不发病:自从佩吉特发现旋毛虫之后,科学界花了约20年才明白旋毛虫可以致病。
4. “詹姆斯·佩吉特,他当时只有20岁”——佩吉特生于1814年1月11日,方舟子描述的事件准确发生于1835年2月2日,方舟子第N次出低级数学错误了。
5. “是伦敦医院医学院一年级学生”——“伦敦医院医学院”创建于1785年,而佩吉特上的是其竞争对手“圣巴塞罗谬医院医学院”,创建于12世纪,比它牌子老多了。这是方舟子抄来的错误。
6. “他赶到的时候,外科医生们正在解剖”——外科医生们正在解剖?方舟子抄来的错误。事实上是解剖教学课。题外话,佩吉特对植物学有极大兴趣,此前跟其兄一起出版过一本书,这是他随身带放大镜的原因;当时医学教学极松散,跟学徒着不多,学生上课任凭自己喜好,估计是佩吉特“迟到”的原因,迟到之说我只发现Despommier,其它文献未提及;后文提及的伍莫尔德是解剖课老师(Demonstrator)。
7. “一具死于肺结核的51岁意大利砌砖匠的尸体”——基于佩吉特的描述,死者名叫Paulo Bianchi,40岁。这是方舟子抄来的错误。
8. “他想搞清楚‘沙状膈肌’是怎么回事,偷偷溜回解剖室”——佩吉特非常用功,他靠哥哥赞助学业,没有余钱戏乐,所以喜欢看书与学习,医学院当时不考试的,后来尝试考试,佩吉特科科第一。佩吉特喜欢在别人走后仍然继续做解剖——病理学家是这么练出来的,因此,他什么偷偷溜回解剖室纯属瞎扯,那是他经常性的活动,没人管,当时学生全靠自己自觉学习。
9. “显微镜还是稀罕的尖端仪器,不是医院能有的”——显微镜是贵重器仪,但也不是什么医院不能有的,当时拥有显微镜的多是成功有经济能力的学者,很多人放在家里。
10. “大英博物馆的动物学部,那里也只有一台显微镜,管它的人是著名植物学家罗伯特·布朗”——鬼扯,布朗拥有多台显微镜,给佩吉特用的只是其中简易的一台:他自己也习惯于用简易的而不是复式显微镜。那些显微镜可能属于布朗而不是博物馆。
11. “他的出名是因为8年前用显微镜发现花粉在水中做‘布朗运动’”——瞎扯。布朗早在19世纪初就很有名了,对于新生佩吉特来说,布朗属于需要仰望的人物。现在大家更熟悉布朗运动。
12. “布朗热情接待了这名医学院新生”——佩吉特是不可能直接见到布朗的,他先通过熟人介绍信找到时任博物馆自然史部主任John Children,后者带他找到布朗。
13. “当天晚上,佩吉特在给他哥哥的信中提到了这个发现”——佩吉特有两封致其兄的信提到这一发现,最早一封是1835年2月11日写的。
14. “以后佩吉特在病理学上还有很多重大发现,有一种疾病以他的名字命名”——以佩吉特名字命名的病可多了。
15. “但他与旋毛虫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佩吉特于2月10日准备了一份稿件,后来被劝阻投寄,其后佩吉特也曾进一步收集案例,在1866年佩吉特在《柳叶刀》发文回忆相关历史,显然,跟旋毛虫的关系并不“到此为止”。
16. “佩吉特在去大英博物馆之前,向当天参加解剖的外科医生托马斯·伍莫尔德说了。伍莫尔德也从尸体上切下一块膈肌,然后也去找显微镜。”——伍莫尔德是解剖老师,佩吉特没有求名意识(如果有就太牛了,连自己发现了什么东西都没搞清楚就想着出名,也意味着不能成气候),当然会告诉自己的解剖老师。伍莫尔德随后为进一步搞清楚那是什么,会向资深的学者派送标本求教,其中包括了欧文,还包括了能力资历不亚于欧文的菲尔(Arthur Farre),后者也进行了详细的观察。欧文、菲尔、与佩吉特有持续终生的友谊。
17. “写成报告,2月24日在《伦敦动物学会会刊》发表”——欧文在2月24日做了一个公开报告,报告其发现,而发表文章在其后,好象是11月。
18. “魏尔啸却对这种寄生虫一往情深,从19世纪50年代到70年,魏尔啸一直在研究旋毛虫”——英文原文说从1850年代中期到1870年代,魏而啸在Leukart与Zenker的帮助下搞清楚了旋毛虫的生活史。方舟子的胡乱煸情与一知半解太搞笑了,严重怀疑他的英文理解能力。实际上Despommier不准确,最早做出贡献的是美国微生物学创始人莱迪(Joseph Leidy),他在猪肉中发现旋毛虫并提倡不生吃肉以防寄生虫;Leukart与魏而啸是竞争关系,几乎同时做出相似发现。Zenker最早报道旋毛虫病。
19. “数天后,狗患病死了”——这有些缺乏常识,旋毛虫病特指人类发生旋毛虫病,主要是由于幼虫入血循环系统造成的血管炎累及重要的靶器官,造成死亡多为心脑被累及。在动物不发生疾病,一条猪可以引起数百人患病,就是因为动物对旋毛虫完全耐受。
20. “魏尔啸到处演讲,呼吁德国人改掉这一陋习”——魏而啸不是方舟子,靠演讲骗钱,他当时是反对党首领,还是柏林市议员,很有政治人气,他实际上还是公共卫生的先驱,因此,他实行的是政策上的改变改革,根本不会做搞演讲改变习惯这种费力无成效的活儿。他提倡的是肉类检疫,也在柏林得到了执行,这方面的政治敌人是杀猪匠联盟。
21. “德国兽医学会更是认为魏尔啸跨界了,是不懂装懂误导公众,派了一名兽医尾随魏尔啸,魏尔啸到哪演讲,这名兽医就到那里当场反驳魏尔啸”——德国兽医学会要等到1953年才成立。魏而啸倡导统一医学(不分兽医人医),他反对在普鲁士部队中分马夫与兽医两个规格,为兽医争取福利,如果当时有兽医协会,魏而啸不是会长,就是名誉会长。杀猪匠联盟即使有心为难魏而啸,估计也没有能力派人反驳他,当然,政策在议会辩论是另外一回事。
22. “胃酸和消化酶逐渐把囊包消化掉,旋毛虫才能跑出来,这时旋毛虫已经到了十二指肠,一出来就钻进肠粘膜躲起来。”——旋毛虫幼虫不怕酸碱,旋毛虫并不都有囊包,无囊包类型的旋毛虫是不怕胃酸的,因此,旋毛虫并不依赖囊包抵制胃酸。抵制酸碱只是旋毛虫的神奇能力之一。
23. “这时人可能会有恶心、呕吐、腹泻、腹疼等症状,很容易被当成是食物中毒,”——在肠道期(1-2天后),会有轻微的恶心、烧心、消化不良、乃至于腹泻。呕吐与腹痛是方舟子不懂装懂的想像。肠道期多当成消化不良,不太会怀疑食物中毒——后者严重多了。
24. “否则半年后多数囊包会钙化,旋毛虫就慢慢死去了,但是有的能生存很多年。”——旋毛虫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幼虫诱导肌肉细胞为自己服务。肌肉细胞被侵入后,会慢慢变成护理细胞(Nurse Cell),会诱导血官发育,为之提供营养,而幼虫在其中长大。护理细胞在后期变成包囊,幼虫在包囊中免受免疫系统攻击,可以成活多年。在人体,最终包囊会被钙化,形成佩吉特当初所见的砂状肌。
25. “烟熏、腌制、晾干都不能杀死它”——这些方法都能杀死幼虫,只是不太可靠。在工业条件下,如果控制严格,也可凭这些方法杀灭幼虫。
26. “用显微镜检测猪肉容易遗漏,现在虽然有了更灵敏的消化检测法,但也并非十分保险”——早在70年代就发明了消化检测法,可以批量地检查肉类,比肉眼与旋毛虫镜检查更准确、成本显著降低,是目前通用的方法,还是比较保险的——毕竟大多数时候吃点旋毛虫并不致病,只有大剂量才致病,而大剂量时,检出的可能性大增。
27. “最保险的方法是改变饮食习惯,不吃生肉和半生肉。”——事实上最保险的办法是加强监管,从肉类生产到销售全面严格监控,这是世界通行准则。改变习惯之说听起来有理,没有太大实效,很能蛊惑人心。中国的旋毛虫病爆发基本上都出现在少数民族地区,泰国、老挝这些国家喜欢吃一种特色肉沫沙拉,不少人用生或半生肉,每年新年都会有数百人得病,想来鼓吹习惯改变的人还是很多的。
28. “保险的话至少应该在85度烫1~2分钟直到肉的里外都变灰白”——这是方舟子为其批云南过桥米线而制造的专论。学界一般讲70多度一分钟就保险了。
29. “他知道附近的王家外科医师学会有一台,管理人是他的熟人理查德·欧文。”欧文本人很难说有没有显微镜,但作为资深教员,在伦敦他能用上显微镜,而且会有不少。他的报告中用到图可能基于不少不同倍数的显微镜。跟他资因差不多的Farre在自己的记录中提及用到了上千倍的显微镜。佩吉特用不上显微镜,因为他是穷学生而已。
30. “幼虫生命力很强,在腐肉中能存活几个月”——如果动物死亡,在一般条件下,动物尸体会在一个月内腐败消失,腐肉都不存在了,幼虫倒是还可以存活几个月?显然,方舟子本意指的是肉类食品,而不是自然界的腐肉,可惜酒喝多了。
(四)总结
方舟子这类科普寄生虫,没有能力写科普原创,其直接后果就是没有能力识别英文材料的真伪,更会在为掩盖自己剽窃抄袭做案痕迹时而创造出众多的想当然错误,象方舟子这般写出满篇错的科普真不容易,让不少人故意做都难以做到。中国青年报屡发垃圾科普,不值得一顾。
方舟子抄此科普的目的是为了他在攻击云南过桥米线造势,想显示他懂相关知识,哪知道出了极大洋相。
附:方舟子原文: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1-21 22:13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