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基亚那群岛(sjuoyane)——北极斯瓦尔巴德群岛北部的最后一片领土(北纬80度附近),再往北,就是近极点地区的冰海了。这个群岛上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片“极地荒漠”的景象。这里,平坦而荒凉,很少有高等植物,就连苔藓都很少,到处是碎石,由于湿度非常大——北冰洋总是被阴云浓雾锁笼盖,每一块碎石表面都长着黑色、青色和橘黄色的地衣,有些冰雪融化后形成的水洼里,长着黄绿相间的菌膜,这里,是低等植物的家园。
由于地貌和生物的多样性比较单一,跋涉了很长时间,除了碎石,就是碎石。低温加上装备沉重,我们开始沿着海岸朝冲锋舟的方向返回。比起岛上的“极地荒漠”,岸边的潮间带倒是个生命乐园,岸滩的一方:2米多长的褐藻被冲击到岸上,堆成一堆,几只褐色的滨鹬在这些褐藻间一边小声嘀嘀咕咕地呼唤同伴,一般忙碌地寻找里面的蠕虫。海水的一方:灰色的波涛拍打着黄白相间的碎石子,巴掌大小的碎冰块在水中随波逐流。忽然,我隐约看到一小堆儿破碎的浮冰间,有一截拇指般大小,红白相间的物体在游动,正想近前看个明白,忽然又不见了。这时,风渐渐吹了起来,天上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银白色的小冰晶,铅色的云彩压得更低了,低得仿佛就在头顶,伸手就能摸到似的,空气中的湿度也越来越大,羽绒服的表面开始结成一个个微小的水珠,并逐渐汇成水流儿流到领子、袖口儿里,冷湿的环境把我们身体里的热量一下子带走,向导向我们招手——要变天了,得马上返回。
我还是心有不甘地望着海面,心存侥幸地希望能看明白那个红白相间的物体是什么。扫过灰色的海水中一堆儿又一堆儿的碎浮冰,忽然,又看到一个红白相间的物体从深处缓缓地升了上来,越来越清楚,这东西有一个圆圆的红色头部,后部的身体渐渐变窄,变细,最终变得半透明,像半透的婚纱那样,垂直在水中,上半身长了两只“小手”,这两只“小手”居然在静静地划着水,自如地在浮冰下面游着仰泳,更让我感到诡异的是,这东西仰泳的姿势与任何动物都不一样,什么东西才这样游泳呢?是人!我不禁心中一凛。让我感到惊奇的是,那东西居然随着海浪,向着海岸的方向游来,我分辨出,那两只划水的“小手”居然是两只不分叉的鳍,说不清像蝴蝶的翅膀还是戏台上旦角的“水袖”,反正是一扇一扇地游过来了。近了,更近了,我看清楚了,那两只扇水的鳍也是半透明的,像薄纱般的质地。一个红脑袋的,长着半透明身体和鳍的冰海精灵活生生地向我游了过来。
远处,马达响了起来,我知道,这是向导等不及了,他在向我这个掉队的队员作最后“通牒”,我没有理会,急忙去找水网,咦,水网呢?原来,是刚刚决定考察“极地荒漠”路线后,放在停船的地方了,我知道,向导是绝不允许我跑过去拿上水网再到跑回这里来找冰海精灵的,况且,这浮游在水中的精灵也绝不容许我有那么多功夫去找水网的。我急忙从背袋里取出一只样品袋,撕开封口放在岸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冰海,任凭那冰镇的“北冰洋汽水”灌进我的长筒靴,慢慢地用手捧起荡漾着精灵的海水,小心翼翼地走回岸滩。(对于这个无可奈何的做法,最终是付出了高昂代价的,可见《北极博物之旅1 :甜蜜的代价》) 待我封上袋子的封口放入背包,又装上了一袋海水起身时,远处所有的考察队员和船员都已经登船了,顾不上倒出靴子里的冰水,我赶忙迎了上去......
在我的船舱里,弥漫着一股温热的雾气,那是在煮热咖啡和用热风机吹干内衣时蒸腾出来的。在一旁的写字台旁,我屏住呼吸用手里的摄像机对准那只已经转移到金属器皿的冰海精灵,镜头中,它以优美的泳姿在水中起舞,起舞......
按,这些“精灵”的正经出身是软体动物门腹足纲裸体翼足目(Gymnosomata),“裸体翼足”形容得十分贴切,虽说是蜗牛的本家,但是却没有石灰质的外壳,整个软体暴露在海水里,所以称“裸体”;不用腹部的肌肉行走,而选择由腹足特化出来的翼状足在水中游泳,这是“翼足”。它有个中文名字——冰海天使,是由学名Clione limacina直译过来的,其实我倒觉得如果非要直译的话,真不如译作冰海精灵更好。我比较倾向于用它的另一个中文名字海若螺,至少在分类学上不会让人一头雾水。这种动物常生活在北极浮冰下面很深的中层(仅次于深层,即人们常说的深海)冰水里,整日以浮游的其他软体动物为食,能在海冰很少的浅层水中捉到它,实属偶然。以前,我国群众对这种动物的认识大多都是通过BBC或国家地理频道用潜水器拍摄的动物影片,2009年前后,人们居然在日本北海道岛附近发现了一个随高纬寒流漂流的海若螺群体,此后,我国的水族馆开始以极其昂贵的价格进口这种观赏价值极高的动物,在抚顺、大连、青岛的几家大型水族馆都曾经争相展出过,它们被赋以特殊的含义,据说它身体里的有颗红色的“心脏”(其实是消化系统)象征着爱情,只可惜,这种动物的寿命短,又没解决繁殖问题,因此又很容易造成断展。我是多么想把这奇妙的动物带回国呀,只可惜,精灵离开的深海冰冷的环境很快便会死去,我又千方百计地寻找可以保存其标本的办法,只可惜,船上没有制作软体动物标本的硫酸镁,我的手头只有95%和75%的乙醇,我尝试着用低浓度的乙醇将其麻醉,然后逐渐加强浓度,试图保存其形象,没想到,开始时,标本的颜色开始脱失,按后随着浓度的增加,精灵的躯体开始皱缩,皱缩。
最终,精灵的躯体皱缩成了一个难以辨清眉目,耳屎般大小的一团尘埃...... (博物地理 段煦 文/摄影、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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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博物之旅9
博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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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反被聪明误 鸟叹还是人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