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真是北半球的优势树种,不仅分布广泛,适应性强,而且树形优美,很是耐看。在这个夏季,我从北京,一直看它看到了北极。只不过,这地点上的一字之差,视角迥异。在北京,我举头看柳;在北极,低头看柳已不可能,非得趴在地上才看得清楚。北京的柳树,十几米高的不算什么;而北极的柳树呢?3厘米以上的(露出地面的高度),算是极为罕见的“大树”了。
图:这个姿势其实是在观赏柳树,你可能连棵“树毛儿”也没瞧见。趴着的是我,这张是李晨曦帮我拍的。
图:喏,在这儿呢,瞧见了吧,极柳!
在北半球的北部,即跨过北欧、北亚、北美的那片寒温带针叶林,再往北走,植物在狂风、低温和冻土三大要素的“抚育”下,越接近北极,植株就变得越矮小。而柳树呢?简直把这个“定律”发挥到了极致。从乔木型儿,变成灌木型儿→灌木棵子型儿→草型儿→草棵子型儿,最后,就剩下两三片豌豆瓣儿大小的嫩叶了,该管它叫什么型儿呢?是柳芽儿吗?还是“微缩艺术品”?不不不,人家仍然以树的名义自居!
图:石头下的大森林!
为什么?!人家是再小也是树变的,人家再小,那树干也是木本的,这叫什么?这就叫——“范儿”!曾子曰:“萝卜个儿小,背(辈)儿大”!
不仅有叶儿,有树干,还会开出和北京柳树几乎一样的穗状花儿,花儿谢了呢,还会吐出和北京一样漫天飞扬的柳絮来。
图:中间那株开花儿了,是不是和北京的柳花差不多,就是小点儿
图:瞧,吐絮了,是不是和北京的柳絮差不多,就是小点儿
图:就是这样子嘢
图:柳絮开始“起飞”了
图:在石头滩上生长也能飞絮
图:这是飞絮前的样子,柳絮都包裹在这些红色的果荚里
这叫什么?这叫就叫极柳——“极致之柳”!
(学生举手:“老师,你说得不对,极柳是极地之柳,英文就是Polar Willow”。我:“哼,那是你们认为”!学生:⊙﹏⊙b汗)
图:这些植株不足1cm,真的很矮小哎
出发前曾经有人问我,极柳的地面部分那么矮小,可它是树哇,树,就有形成层,长高同时能长粗,它的地下部分会不会有一个粗壮的树桩呀?那树桩的横截面会不会还有年轮?为了看清楚极柳在地面下的样子是什么样儿,又不忍心挖起一大片好不容易才生长出来的极地植被,我取了个“巧”,找到一丛生长在石头边儿上的极柳,然后用地质锤的“羊角”部分插到石头下面,用锤头儿那端往松软的表层冻土里那么一拱,岩石被撬了起来,搬开岩石,就露出了极柳的地下部分。哪里有什么树桩哟,我看到密密麻麻的根交织成一个庞大的生命网,这些根都是在地下横生着,而所谓的每一棵“树”,不过是从横根处垂直向上生长出来的一个个小小的植株,每个植株在地下生长5~6公分后便钻出地面,距离地面1到3公分的地方顶出2到4片叶子,从地面上看去,就像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森林”。
图:就是这样地撬开一块石头
图:这些“小树”原来都长在一条根上
图:做成标本就是这样的(非成品:还在干燥中,未上台纸)
在北京,想知道一片柳树林到底有多少棵树,很容易,只要数一数有多少根主干就行了。在北极,这样的方法行不通。因为,极柳所谓的“植株”都是长在横根上的小单元,从地表看是一棵,其实那下面是连在一起的,那横根平均每隔3~4公分就会拱出一个“植株”出来,横根很长很长,同时,许许多多的横根又在地下不同的层位里相互交错着,极柳的“林子”又特别的大,动不动就几十成百平米;极柳的“林子”还特别的密,每株的间距不到1公分。如果你非要较真儿,算个清楚,你就得沿着夏季冻土的下缘把一整片极柳群落全部铲下来,再去掉全部的土壤,顺藤摸瓜地把每一株盘根错节的根系都梳理出来才行。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首先,表层冻土富含腐殖质,颗粒很致密,含水量多,胶粘性很大,很不容易去掉;然后,极柳的根系在地下是一个立体交织的网,并且密度很大,而且这些根系细小、脆弱,稍微用力就会弄断,因此,完成这个任务的几率几乎等于0。即使假设有人完成了这样的任务,也会被沦为一个伤天害理,暴殄天物的大恶人。你想想,极地的植物生长缓慢,每年的生长速度是以毫米和厘米计算的,破坏1平米的植被就有可能是将人家上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为了免于沦为“四大恶人”之首的名号(小声儿说:因为四大恶人之首也姓段),我在探索完这些“古树”的根系后,把原先撬出来的那块大石头,又严丝合缝儿地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不敢有半点儿差池。(博物地理 段煦 文/摄影 除注名外)
图:长在驯鹿便便上不愁营养的极柳。看,我每天就是趴在这些东西上面观柳的。
博物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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