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曾子病重，把弟子们召集到身边来，说道：“看看俺的手和脚！有没有损伤。《诗经》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从今以后，俺再也不担心身体受到损伤了，徒弟们！”

曾子病重，孟敬子去探望他。曾子对他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要珍视以下的三个道理：注意自己的容貌表情，避免粗暴怠慢；注意自己的脸色，以便让人信服；注意说话的措辞和语气，避免过错。至于笾豆之事，让主管的人去负责就是了。”

曾子病危，卧床不起。弟子乐正子春坐在床的下首，他俩儿子曾元和曾申坐在脚边，一个小童仆手执烛火，坐在墙角。小童仆说：“这么华丽又光亮，是大夫们用的竹席吧?”子春说：“住嘴！”曾子听到他们的对话很吃惊，喊了一声：“哎呀！”小童仆不知趣，又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曾子说：“是啊，这是季孙氏赏赐给我的，我因病没来得及将它换下来。元儿，扶起我来，快将这张席子换了。” 儿子曾元说：“您病得这么重，不能乱挪动身子的。等到天明，我们再换席子吧。” 曾子说：“你这孩子真坑爹啊，怎么还不如个童仆呢？君子爱一个人，要用德行来要求他；小人爱一个人，只会让他享受安逸。我生无所欲，死无所求。生死事小，失礼事大，千万不能干违礼的事啊!” 于是，大伙小心翼翼地把曾子扶起来，将他身子底下的豪华竹席换下来，又把他扶上床。他老人家还没躺好，就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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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析】

《医学伦理学》，这门医学人文教育类通识课程，许多医学院校都开设了。该课程运用伦理学的理论方法，研究医学道德问题，是伦理学的一个分支学科。课程内容涉及死亡标准、临终关怀、安乐死及死亡教育等。

写《跟孔子学养生》，阅读了一些儒家经典，对儒家学派的死亡观有所感悟。上面所摘录《论语》和《礼记》里的几段话，描写了孔门弟子曾子病逝前的几个生命片段。如果从《医学伦理学》的角度解读这几段话，似乎可以从中国传统文化里挖掘出一些现代医学人文价值来。

儒学是入世哲学，他们认为评价一个人道德水平的高低，主要应该考察其生前的道德修为，所以儒家更注重今生。正如孔老夫子执着地认为“未知生，焉知死？”。但是，每个人都必有一死。面对死亡，是贪生怕死，还是舍身殉道、九死不悔，确实是考验人性的一座道德高峰。对死者而言，死亡是人生最后的一道坎。自古皆有死，儒家认为，人的生老病死是客观规律，无须畏惧和抵触。“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儒者的重要使命是传承周礼。在他们的心目中，礼有时贵于生命。所以有子路"君子死，冠不免，结缨而死。"的悲剧。当儒者面临生与义的决择时，他们会不惜舍身取义。

宗圣曾子，以孝为本的孝道观，影响中国两千多年。在曾子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依然现身说法，不忘教育弟子们，要坚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孝道。“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休焉。”在生命结束之时，终于卸下“任重道远”的弘道使命，如释重负的感觉在曾子心底油然而生，他发出“吾知免夫”的悲叹。当好友孟敬子大夫前来探望他时，曾子感叹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并留下“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三条临终遗训。他认为这是“君子所贵乎道者”。曾子的这三条临终遗训，体现了儒家内省、慎独的修养观。

《曾子易箦》的故事，以小说的语言、细腻的笔法，详细描述了曾子在弥留之际，恪守礼法，至死不做违礼之事。这篇小故事，生动地诠释了儒家礼法至上的观念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信条。临终易箦，对于曾子来说，虽然只是他一生中微乎其微的一个生活小细节，但在刹那间回光返照的细节中，我们似乎可以看到圣人彪炳千秋的神圣光环。

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对生者而言，目睹一个生命个体的死亡过程，也是一次生命课的体验和教育。在对生命终点的伦理关照体验中，我们内心的人性之善会得以升华。与普通动物不同，人类死亡除了生物有机体的消亡，还有精神层面东西的消解与重构。当生者面对一个频临死亡的生命个体，眼睁睁地看着死亡者遭受着肉体煎熬和精神上的折磨。死亡的恐惧，常常使人痛苦、甚至失去人的尊严。如果死亡者是自己的亲人，对于生者而言，这种生死离别的体验，简直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如何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减轻疾病的痛苦，保持人的尊严、气度，保持人的从容、美丽，是现代医学人文学里临终关怀的重任和使命。

在《曾子易箦》故事里，对于弟子乐正子春和儿子曾元、曾申等人的侍疾情节，描写也非常生动。在曾子弥留之际，当他提出“易箦”的苛刻要求时，晚辈们强忍悲痛，顺从曾子换席子的意愿，对其进行了临终关怀。整个临终侍疾过程，几个晚辈做得非常到位。故事里的小童仆，童言无忌、口无遮拦，虽然添乱比较惹人厌，但也描写得生动活泼、蛮天真可爱的。

参考文献（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