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饼干的记忆

（王德华）

春节走亲戚拜年，老家叫“出门”。

小时候，饼干（老家也叫点心）是春节拜年走亲戚最珍贵、最常见的物品。平时，一般家庭里是不买的，供销社里也不多，反正我的记忆里我们家平时是没有买过饼干的。每年的春节临近，父亲就会到县城赶集去挑选饼干，有时候也就在村里的供销社里买。那时的饼干很单调，种类不多。样式上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的用油纸包装的，长条形的，一盒多少片我记不清了。还有一种是用纸盒包装的，方形的。父亲有时候也买几盒方形的。

走亲戚拜年是不能空手的，所以庄重的方式就是要背着装满过年物品的垸子。家里贫寒的，或者没有垸子的，就用布包或塑料包。家贫，礼不能贫，走亲访友是必须的。饼干是装饰垸子最好的物品，放在垸子顶层，上边盖上新毛巾，四四方方，很庄重。

油纸包的饼干，包装纸是很容易破裂的。不完整的饼干，一般就不再用了。孩子们最高兴的就是饼干的包装纸破裂了，或者饼干有断碎的了，家长阔气一点的就会分给孩子们享受了。这样的好机会是不多遇到的。记忆中，还有很多邻居来我们家借用饼干去走亲戚用。借用的饼干，还回来的时候要倍加小心，由于品牌不同，一旦还错了，或者还回来的有破损，有时候是很让租借方为难的事情，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物质贫乏事情，人们对这些还是很看重的。

由于物质贫乏，所以一般对于来访者带来的物品是不动的。为了表示一下，往往会从垸子里拿出一个饽饽，然后再放入自己家里的一个饽饽。对于珍贵的饼干，更是不动的。正是由于物质贫乏，有些家庭就会把人们最看重的饼干给留下了。要知道，少几盒饼干对于后面的亲戚家的拜年安排就有些为难了，凑够四盒是最起码的。所以，时间长了，家里的亲戚中那些留物品多，那些不留，心里早有数了。知道了习惯，拜访的时间顺序就很容易排出来了。喜欢留东西的亲戚，一般就排在后面了，这样心理上安全一些。

春节走亲访友结束后，家里会剩下几盒饼干的。破碎不完整的，就会分着吃了。完整的，父亲就会保存起来。我们家剩余的饼干，多是放在被称为“饭盒子”的方形的家具里面。没有特殊情况，这几盒饼干是能保留多长时间就保留多长时间，甚至可以保存到六月。记忆中，放在饭盒子里的那几盒饼干，最后要么是软塌塌的一点都不脆了，要么是被虫子咬了，父亲才同意分着吃了。由于饼干里的油早出光了，因吸水变软，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只有那油漆的饭盒子的味道了。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亲戚家有病人，左邻右舍有急需，家里的孩子病了，等等，这时饼干就送给需要的人了。

新鲜的饼干是很好吃的，很清脆，也可以蘸着热水吃，老人和孩子喜欢这样的吃饭。也许是小时候很少吃到新鲜饼干的原因，后来对于各种各样的饼干不是很喜欢，吃起来也不排斥。在国外访问的时候，也经常去超市里买各种饼干。想起来，自己是很喜欢吃甜食的，由于小时候的经历，脑海里没有形成一个很深的印记，对这些好吃的东西没有很强的欲望，但吃起来也是很喜欢。

后来，记忆中又有了更甜的桃酥，是圆形的，老家叫“托炉”（发这个音，不知道怎么写）。关于饼干，有很多回忆，虽是清贫的，现在想起来也是温馨的。这就是生活。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的故事。过得时候，很艰难。过来了，也没有大不了的。世界变得很快，快得跟不上节奏了。变得周围很陌生了。很担心，周围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事，陌生的语言。已经没办法活到过去了，除了面对，没有别的法子。被OUT了，一定不是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