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0年前《红楼梦》刻本在美宾州被发现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2018年5月7日发布

  本文发表在《人民政协报》2018年5月7日第12版（学术家园）上。请参见《1872年美国华工东移宾州留存《红楼梦》刻本被发现》（黄安年的博客/2018年3月31日发布http://blog.sciencenet.cn/blog-415-110662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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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0年前《红楼梦》刻本在美宾州被发现

文/黄安年

2018-05-07期1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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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水獭瀑布市卡内基图书馆中由历史协会保存的1870年前《红楼梦》刻本第五十一回。

一、在美发现《红楼梦》刻本

近几个月来，一则消息让我和夫人吕启祥激动不已。

十几年间，我集中关注美国铁路华工研究，夫人则继续关注《红楼梦》的研究和传播。事有凑巧，近年因同道结识现居美国纽约的黄倩女士，她是美国铁路华工探寻的志愿者，热心探寻1869年太平洋铁路建成后部分华工东移的走向。她在探寻在美华人历史资料时偶尔发现一条鲜为人知的华工与《红楼梦》相关信息，于是几经波折找到了藏主，这部一个半世纪前流传到美国东部宾州的水獭瀑布市刀具厂的《红楼梦》刻本，于今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水獭瀑布市卡内基图书馆地下室，由该市美国历史协会妥为保存着，只是人们不知晓；而保藏者出于对华工华人的敬重悉心保存，但并不知道《红楼梦》一书在中国的文化价值。

今年3月28日，黄倩在给我的邮件中谈到：“我是网上搜索到黄安年教授铁路华工的一系列博文，拜读之后使我对美国华人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太平洋铁路竣工后，美国西部的华人如何迁移到美国东部的？在搜索历史资料时，我发现除了已知的麻省皮鞋厂和新泽西洗衣厂外，还有第三家工厂雇佣了华工。这就是宾州的水獭瀑布市刀具厂，从1872年开始雇佣了300名华工。1999年路德康教授在题为《AsianPioneersintheEasternUnitedStates:ChineseCutleryWorkersinBeaverFalls,Pennsylvania,inthe1870s》（《美国东部亚洲先驱：宾州水獭瀑布市刀具厂的中国工人》）的论文中提到有一本华工留下的《红楼梦》，于是我几经周折终于联系到该市历史协会，由于他们不认识中文，这本书一直头朝下放在玻璃柜里展览。历史协会寄来书的照片，我想起黄安年教授的妻子吕老师是《红楼梦》研究专家，所以我就请黄教授夫妇过目指导，期望获悉从《红楼梦》研究的角度看有何价值？感谢指教。”期间，黄倩先后发来了从宾州与俄亥俄交界的一个叫水獭瀑布市的永久性历史博物馆（属于当地美国历史协会）所拍的《红楼梦》照片，包括第五十一回结尾页、第五十一回中一页、装订脊以及第四十五回等。很显然，一个半世纪前《红楼梦》已经通过底层民间人士流传至美国了。

黄倩在随后的信件中说，水獭瀑布市图书馆现在知道了这本书的宝贵，决定锁进保险柜。但由于地下室环境恶劣，需要一些技术指导来进行保护。历史协会也决定只展出复印件，但也会再寄来一些复印件。虽然只是局部，但也具有一定的价值和意义。

二、考究与思考

为了确认19世纪70年代铁路华工东移携带的《红楼梦》刻本的版本属性。2月25日，我们将黄倩传来的六张相关照片和资料复制并请《红楼梦》版本收藏和研究专家杜春耕先生协助鉴定，事前他对此一无所知也未介入，因而并无先入为主问题。一两天后，他登门说明他自己的判断。他说比照了自己收藏的《红楼梦》版本和黄倩传来的照片，可以确认的是：“此书五十一回与你们提供的相合。（是）嘉道年间本子，见《红楼梦书录》第42-43页左右。此本大兴起于嘉道年间，之后亦有刊行。但具体哪年刊印无考。三让堂系之务本堂本，五十一至五十五回。”按嘉庆年间指1796-1820年，道光年间指1821-1850年，嘉道年间指1796-1850年，即是在1863-1869年美国兴建第一条太平洋铁路之前。杜先生还写道：“（查）第五十一回、页九反面、页十正反面、页十一正面，美国拍来的照片与此书完全一致。《红楼梦书录》中，三让堂系本子，记录下的各种翻刻本，计有：三让堂刊本、同文堂刊本、纬文堂刊本、三元堂刊本、佛山连元阁刊本、翰选楼本、五云楼本（1859）、文元堂刊本、忠信堂本、经纶堂本、务本堂本、经元昇记刊本、登秀堂刊本，共13种。以上诸本极大部分我均有，亦有超出书录记载的本子存在，但不全，有残缺。”

吕启祥有一粟编著《红楼梦书录》（增订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7月第一版，第41-44页收录了上述13种三让堂刊本。其中有关务本堂刊本记载：“绣像批点红楼梦务本堂刊本，一百二十回。扉页题：‘绣像批点红楼梦，务本堂藏本’。首程伟元序，次目录，次绣像十五页，前图后赞。正文每面十一行，行二十七或二十八字。有圈点、重点、重圈及行间评。”我们也和美国宾夕法尼亚州水獭瀑布市卡内基图书馆传来的保存《红楼梦》片断相对照，发现完全一致。

试想，如果没有100多年来美国宾州水獭瀑布市历史协会和水獭瀑布市卡内基图书馆工作人员和众多义工的精心保存华人历史遗物，没有黄倩对发掘铁路华工东移史实的痴迷和锲而不舍的探寻，我们恐怕不可能看到妥善保护在美国民间的19世纪中期前出版的《红楼梦》刻本，这部刻本片断仍将湮没于民间，或有可能失传。

19世纪70年代华工携带《红楼梦》参与建设中央太平洋铁路，随后又东移带到宾州水獭瀑布市刀具厂，说明《红楼梦》在广东侨乡的民间流传影响不可低估。同时，我们也注意到，近代工业化时期的宾州水獭瀑布市经济兴旺发达，如今经济发展相对缓慢甚至有些不景气，在艰难中保存华人历史遗存极为不易，黄倩获悉保存《红楼梦》，还专门向博物馆提供了些许捐献，这种精神值得弘扬。

这也给予我们一些启示。一次偶然的机缘居然发现了《红楼梦》在美国民间的流传和保存，这种情况是不是绝无仅有？我们是否应更加关注广泛散布在美国民间或者中国民间的具有历史文化意义的文化遗存？如今文化和旅游合二为一，那么我想，有兴趣的旅游者有机会到那里去目睹被底层民间保存一个半世纪的《红楼梦》，并了解中国第一波移民潮东移事迹也是一项不错的选项。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