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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2012年2月15日看望冯其庸先生

已有 3019 次阅读 2017-2-3 11:04 |个人分类:学术问题研究(10-11)|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2012215看望冯其庸先生

黄安年文  黄安年的博客/201723发布

 201221513:00-14:30,我们在冯先生家看望他和夏老师。20118-20121月,我们在美国期间和冯老多次通话,获悉他的《瓜饭楼丛稿》已经出版并举行了首发式。这次在他家,他为《瓜饭楼丛稿》书赠签名。老吕还向冯老报告在加州看望赵冈、陈钟毅夫妇之行,将在赵冈家所拍照片他们的赠物交给冯老。还谈到冯先生推荐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吕启祥著《红楼梦会心录》中采用启功先生的题字,和在扉页中收入冯其庸先生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为本书初版所写的字和所作的话。

  吕启祥在《红楼梦会心录》的前言中写道:

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启功先生为我题了“红楼梦会心录”的书签。其时他还颇有余暇,一气写了三条,两竖一横,任我择。到了90,承其庸先生的鼓励和促进, “会心录”将在台北印行,于是我又烦启先生写了繁体的,这就是92年出版的该书封面题签。原先所写的几条简体书签便郑重收藏起来,心想,有朝一日出大陆版必定用上此签。这一心愿写进了启先生逝后我的悼念文字里。

       二十多年过去,这样的机缘果然到来,“会心录”得以在大陆出一个增订版。之所以要出,一方面因为台湾版不在大陆发行,仅有少量赠就近师友;另一方面亦想借此将新世纪以来所写增入。

本书初版时,即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初,其庸先生曾为题一诗一画于书前,原件准备送我,讵料带往上海装裱时在宾馆被斯文偷儿窃走。嗣后先生又重新书写该诗和作画,精裱相赠,我妥为收藏,即今置卷首者。这椿往事,先生已不复记忆,在我则印象深刻,特记于此。以诗画相赠,对后学是一种鼓励,我有这点自知之明。九十年代,郭预衡先生亦曾赐赠手卷一幅,也是我十分珍惜的师长墨迹,今并置卷首,以为永久的纪念。

                      201152013年冬修订

照片12张是2012215在冯先生家中拍摄的。第13,14张是《红楼梦会心录》书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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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获冯老签名书赠冯其庸《瓜饭楼丛稿》(35卷)

黄安年文黄安年的博客/2012216(北京时间)发布

昨天下午,任晓辉先生专程驱车来接吕启祥和我俩去住通州张家湾开发区的冯其庸先生家。这是我们20118-20121月美国之行后第一次来冯老家,他的身体和精神比起我们行前所见要好得多。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冯老很健谈。最近两三年,冯老集中全部精力整理和编撰他的文集,吕启祥应邀参加了冯老部分书稿的统稿工作。今年1月初,《瓜饭楼丛稿》全部出齐时,我们还在美国,在和冯老几次通话时,他一再告诉吕启祥:“文集给你留着呢”。席间,冯老在为我们准备好的三箱总共35卷的第一卷扉页上签名。

冯老的巨著完成后又马不停蹄开始了新的紧张工作。他的工作室挂着一幅最近花了两三个月时间完成的画作,他告诉我们今年5月将在美术馆举行他的个人画展。冯老是迄今健在的老一代文人中集书画诗文于一体的杰出代表,这套集冯其庸先生一生学术研究之大成的1700万字《瓜饭楼丛稿》(《冯其庸文集》、《冯其庸评批集》和《冯其庸辑校集》),不仅是他个人学术道路和成就的总结,也是我国学术界、文化艺术界的一件大喜事。

照片17张是冯老在书房签名的情景及35卷文集巨著影印件。

http://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415&do=blog&id=537899

《红楼梦会心录》(台湾版)原序

冯其庸

     吕启祥女士与我一起从事研究《红楼梦》的工作,荏苒之间,已经十五个年头了。在这十五年内,论世事则是沧桑迭起,论《红》事则是艰苦备嚐。十五个年头,在人的一生中已占有相当的份量,在这十五年内,开始我们一起(还有其他多位红学专家)从事《红楼梦》的新校新注工作,前后工七年。启祥参加注释,而她的辛劳特多,我是很心感的。

     
当然,自新校注本出版,到现在又已经十易寒暑了。红学,无论是校和注都已有了很大的进展,我们的新校注本也准备进行修订,但是回顾当年的工作,不独是启祥,其他一起参加校注的朋友,也时时使我有望风怀想之感。

       
启祥后来又帮助我编纂《红楼梦》大辞典,这又是一项艰巨的工作,时间既久,困难更多,当然这也是一项集体完成的工作,但是要如果不是她在奔走筹划,一直到看稿改稿的话,此书的完成至少还要延长若干年,甚至於搁浅,所以在学术工作上,既能奔走组织,又能辛苦研究作出优异成绩的人,实在是难得的。

       
更为难得的是启祥在这样繁重的集体任务之下,依然出色地完成了她自己的学术研究工作。1983年她完成她的论文集《红楼梦开卷录》,现在又完成了她的新的论文集《红楼梦会心录》,并且已经付梓,这实在是大不易的事。这其间有什么诀窍?或者有什么捷径没有?没有,绝对的没有。唯一窍门就是刻苦和勤奋。我深知在这一份成绩的背后,堆积著作者的多少辛劳啊!在学术研究上,成绩和辛劳总是成正比例的,那种不花力气而得的成绩总是靠不住的,所以做学问确实是来不得半点虚假,而启祥的研究工作,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她肯下真功夫,例如为了要弄清人民文学出版社50年代出的《红楼梦》(以程乙本为底本)和80年代由我们校注出版的《红楼梦》(以庚辰本为底本——的差别,她竟一丝不苟的将两本逐字逐句的对读,然后把重要的差异一一辑出,共得四百例。试问这样的笨功夫、死功夫有几个人肯下,可是她却毫不犹豫的下了,以这样的精神取得的知识,当然是扎实可靠的了。

     
这次她的新论文集取名《会心录》,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因为符合她的实际,以这样的功夫来读书,其会心之多,自然不言而喻了,我曾为她的集子题过一首小诗:
                         
十载开卷此会心,羡君真是解红人。
                         
文章千古凭谁说,岂独伤心是雪芹!
       
雪芹当年唯恐无人能解他的书,因此曾有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之叹,自雪芹下世以来,多少人在读《红》解《红》,多少人又真正解《红》,这很难说,但只要我们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则总是有迹可寻,可得解《红》之门的。刘勰说:
         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世远莫见其面,觇文辄见其心。岂成篇之足深,患识照之自浅耳。(《文心雕龙知音篇》)
  这几句话,说得很客观、很实在而又很科学的。拿来用在读《红》解《红》上,也很可用得上。曹雪芹的《红楼梦》是举世公认的好书,但同时也是举世公认的难解之书。因为它是举世公认的好书,所以它必定是基本上已经被世人理解了,接受了。如果人们根本读不懂这部书,又何从能说它的好坏?更何从说到此书的风靡众生?所以《红楼梦》首先是已经被世人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接受了,理解了,这是事实的非常重要的一面。但还有另一面,这就是《红楼梦》确实又留下了不少难解之处,费人疑猜之谜。说它是一个争论的问题一个难猜之谜,并非是指此书的全部、大部,而仅仅只是指它的局部。
  在世人理解书的范围内,又还有理解得深浅之别,因为此书有它的特点,它的浅俗的一面,可以让世人个个能懂,所以可以说世人有很大的一个比例是大致懂得《红楼梦》的基本故事情节和主要人物的,但此书的深奥的一面,又深奥得连红学家们至今也是见仁见智,争论不息。所以对于《红楼梦》永远存在着解红”“论红的问题,无有止境,无有看透《红楼梦》之时,更无有《红楼梦》认识终点的极乐世界。  
  启祥十五年来论《红》解《红》的工作,一直放在艺术研究和人物分析上,我觉得他对《红楼梦》是确有会心的,就是这个《会心录》的书名,也是她读《红》会心的结果,否则怎么回忽然心血来潮,取名会心!  
  收在这个集子里的文章,我先后都曾经看过的,对这些文章,我也是有所会心的,前面说的他特殊的刻苦勤奋,就是读她的文章而而有会于心的一点,另一个会心,就是我感到启祥的人物分析,真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而又行云流水,闲雅从容,读她的文章,不仅是明白她的意思,更是欣赏他的文笔。  
  我特别感到她对《红楼梦》人物的分析,是有她的会心的,是极有深度的,因而也是极能给人以启发的。  
  启祥对林黛玉的分析,概括为花的精魂,诗的化身,这是最精炼不过的概括,她指出林黛玉的美,林黛玉的病,林黛玉的泪,林黛玉的慧心等等,都是有传统继承的,她更指出林黛玉是一个充满诗的意蕴的形象,她说:  
     
林黛玉的诗人气质是显而易见的。就作诗本身而言,她有一种不可抑止的创作冲动。……“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吟,一种不能自制的诗的兴会,如醉如痴,象着了魔一样,侵扰着她。……“毫端蕴秀临霜写,口角噙香对月吟,诗人不消硬做,只需开闸,那灵秀幽香、内美之质,通过毫端口角,自然流泻而出,临霜对月,沉吟抒写。这里用不着堆砌词藻、搜寻典故,是用心灵在写。使人窥探到素怨自怜、片言谁解、无人可诉的心曲;领略那倾慕陶令之千古高风,感叹举世之解悟乏人的气度。尽管抒发的是现实的感受,却有一种和云伴月、登仙化蝶的空灵缥渺之概。林黛玉是诗人,实在不必有什么名句传世,单是这种诗人的神韵气质,就够令人心折了。(见本书《花的精魂,诗的化身》)

  这段分析何等的精彩,它本身也是诗一样的气韵和素质,对于林黛玉自然是最深刻最贴切的评论了。  
  对于贾宝玉的评论,启祥抓住了鲁迅的一句话爱博而心劳。鲁迅的话,并非句句都是哲言,但这句话却是精到的。然而,这句话几十年来,几人能深刻地认识它,启祥却赏识了这句话的内涵,用来概括贾宝玉,加以层层分析至于透辟,这实在也是一种学力和功力的检验。
  有人说贾宝玉是泛爱主义,这似乎合乎鲁迅说的爱博。然而,这是一种混淆。爱博,是爱得广,但不是无边,泛爱是爱而无边,普遍的爱,一切都爱。试问贾宝玉爱驱逐司棋、晴雯的那班人吗?他爱贾雨村吗?他爱多姑娘吗?最后,他究竟爱黛玉还是爱宝钗,他连这两者到头来也不能爱博,而只能真心倾倒於黛玉,所以,以泛爱主义论宝玉者,是毁宝玉也,可以令天下才人一哭,任何一位才人如果遇到这样的评论家,只能自认倒了百世的大霉,只能自认是遭此一劫!更有甚者,竟将宝玉初期的爱博解释为宝玉是性解放论者,呜乎!吾不知何以言也!雪芹地下有知,岂不愤煞痛煞!天下之能知而玷污宝玉形象一至於此,夫复何言!
  然而,鲁迅的爱博而心劳。对宝玉而说,当须补充,即由爱博而至爱一,宝玉终以爱一而逝(出走),黛玉终以爱一而终,这是这两个形象的共同点,也是这两个形象根本相通的一面。不明白这一点,就不能从根本上完全明白这两个形象内涵上的互契。  
  《红楼梦》里评论界分歧最多的人物是薛宝钗,而且意见十分悬殊,好之者认为是十全十美的完人,恶之者认为是阴险奸诈的坏人,启祥在分析这一艺术形象时,首先摆脱了好人坏人的框架,指出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丰满完整的艺术形象。她有自己的精神世界,有自己的内心矛盾。然后他通过形象外部的冷静揭示了形象内心的激动甚而至于失态,从而证明了这个形象的内心世界是被重重包裹着的,要探测她的心灵,必须透过重重包裹,薛宝钗被称为冷美人,对于这个字,启祥有非常精到的分析,她说:  
至于金钏含冤投井,宝玉五内俱摧,宝钗却全不动心。她并不全知底细,便对王夫人劝慰得头头是道,以为金钏不是失足便是糊涂,因而死不足惜。其实宝钗这个聪明人岂不揣知其中必有隐情,然而在她看来,做丫头的原该驯服守分逆来顺受,根本不应有这样大的气性,赌气寻死是咎由自取。在人命关天的时刻能够冷静到成为冷酷,这是作者对薛宝钗式的明理解剖得很深的地方。同样的,在三姐饮剑、湘莲冷遁等意外事件发生后,不必说宝玉,就连薛姨妈也伤感不已,薛蟠都为寻不着湘莲大哭了一场,惟独宝钗毫不在意,抱着前生命定由他去罢的宗旨,只打点切身的生计俗务要紧。在这一点上,连薛蟠都比宝钗有人情味。可见此刻作者对宝钗的贬斥真是到了入骨剔髓的程度。这样的一个冷美人,怎么会得到宝玉那一颗炽热的赤子之心呢!(见《红楼梦开卷录》形象的丰满和批评的贫困
    这段分析何等的精彩深刻!对这个冷美人,揭示得何等清楚,所谓,关键是对别人(尤其是下人和同辈人)的冷漠无情。在宝钗的花团锦簇的外表包裹下,在她的温文尔雅的外部仪态下,却藏着这样一颗冷若冰霜的心,这就从根本上与别的形象区别开来了。前边说: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到这里我们果真看到这个活生生的人了!到这里我们也方始悟到所谓冷香丸等等,也还是这颗冷漠之心的陪衬、装点甚而至于故设的障碍物。特别重要的是把这个冷美人的心与宝玉那一颗炽热的赤子之心相对照,就显得更清楚了,我们识得了这颗冷美人的心以后,回思过去的所谓钗黛合一论之类,就会感到实在是一种稀里糊涂的观念。    
    当然,除了这颗心被深深裹藏著外,宝钗的其他一切,都是众姐妹中的第一流的,因而评论家们很难把她与其他人物完全分清楚,可见要识透这个形象的内涵,多么需要的学力和功力啊!
    启祥对于王熙凤的分析,也具有这种卓越的洞察力和鉴赏力,指出这个形象具有泼、辣、酸、狠等等的特性,再加上外表的美和对上的谄,无疑这都揭出了凤姐的个性特征。当然,以上这些字眼,并不是干巴巴的各自孤立的,相反,它好比做菜的调料,常常是掺和著的,有时辣中有酸,有时泼而加辣等等,总之由这几个作基料,可以变生出凤姐的种种招数和各种各样的面目来。然而,贯穿在这些字眼之间的是一个字,启祥说:    
凤姐这个人物是以欲壑难填著称的,为了达到自己的欲望,可以不避芒锋、不计利害、不顾后果、不择手段。人物的,与其内在的的骚动密切相关。(见本书《凤辣子辣味辨》)
    一个字,揭示了凤姐思想和个性的,凤姐的许多主要的行为都是以这个字作为他的原动力的。    
    当然,这样说,并不意味着这一个字就可以概括凤姐的一切。凤姐同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她应有的一切。这个字,不过如同包裹在薛宝钗内心里的一样,是人物思想和性格最本质的东西而已。
    读启祥的许多人物分析的文章,常常会使你感到新意迭陈,余味无穷。越读这些分析越感到《红楼梦》这部书和红楼人物的容量,内涵太丰富了,抛开其他一切,单从《红楼梦》里的人物来看,曹雪芹对人的认识多么丰富而深刻啊!而这种深刻性,是绝对需要读者的学力和功力才能认识的!启祥对《红楼梦》的分析,可以说又向《红楼梦》的深处走出了一个里程!
    由此,我深深感到,曹雪芹是一位伟大的超越於他自己的时代的作家,他的超越性实在太伟大了,在某些方面,可以说他超越到了我们的今天!
    应该指出,《红楼梦》里众多的人物,其中有一些是有遗传的因素的,如林黛玉、妙玉,我们可以从中国的古典诗词、戏曲中找出渊源来(当然已经升华了),但有一些人物,则是曹学芹全新的创造,如宝玉、薛宝钗、王熙凤,等等。因此,我们对《红楼梦》这部书的认识,对曹雪芹这个伟大作家的认识,特别是对他的超越性的认识,还有待於我们作更多的努力。
    古往今来所有的伟大的作家,永远是我们的无穷无尽的认识对象,曹学芹更是如此!

                       一九九一年七月一五日於京华瓜饭楼


  (写于1991715,《红楼梦会心录》台湾贯雅文化事业有限公司1992年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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