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科学网上近期一些关于导师、研究生和师生关系的文章看，似乎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这年月，导师感觉研究生越来越难带，研究生感觉研究越做越痛苦，师生关系越来越紧张，大有向类似于中国的医患关系方向恶化的倾向。究其原因，表面看来，主要是研究生的兴趣和目标与导师相去甚远造成的，典型的如学生只求文凭从而希望导师放水，而导师意在学问又要求学生勤勉严谨。这种偏差导致师生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就像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谈论到底是肉好吃还是草有味一样，不仅达不成共识，还使双方难受。

其实，研究生与导师之间的兴趣和目标差异还不是最根本的原因，因为兴趣总可以培养，目标也可以调整。最根本的原因是越来越多的研究生本科教育缺失，从而有天生不足，不具备循正常途径取得研究生文凭的基础和能力，同时在错位的目标导引下又不愿意为此付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这就势必造成研究生内心的焦躁和痛苦，也令导师无奈和不安，师生关系紧张也就在所难免。

再追根溯源，为数众多的研究生为何有天生不足？症结主要在于我国的研究生招生制度。社会以文凭取人，教育靠考试取胜，在这种背景下，重考不重读、重文凭不重水平成为一种风尚，考研成了志在高文凭或希望用高文凭改变本科出身从而再到社会上谋得好位的学生的最佳选择。本来无论考研动机如何，都无对错或好坏，但关键是我们的研考设置又极不科学，它诱导考生可以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也就是为了考研而放弃本科教育。特别是，它使一大批二本和三本高校得以沦为（或许应该叫“荣升”）“考研基地”：以考研为办学宗旨，以考研录取率为办学指标。“考研基地”重点组织考研科目的教学，其生源大多一入学就开始准备考研，本科四年的教育变成了针对考研的应试教育，他们能在考研科目上获取高分，但除此以外一无所知。从一定程度上讲，“考研基地”的高分生源只接受过考研培训，没接受过大学教育，至少没接受过正规系统的大学教育。

我国研究生招生制度的弊端集中体现在考试科目和考题的设置上。特别是近几年，英语和政治越考越难，而专业综合课越考越易，越考越单一，这就有力地指挥着考研大军把主要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英语和政治上，而把对今后的读研乃至科研生涯至关重要的专业基础都荒废了。例如，今年的研考英语和政治全国线低到了创历史纪录的38分，很大程度上警示考研大军，还须在这两门课上下大功夫；而很多高校的所谓专业综合，这几年早就简化成单考一门，而且指定教材，明确考试范围，有些甚至明目张胆地告诉考生，只考指定教材上的例题和习题，因而考生不必把专业课考试列入备考重点。学生从中考、高考到研考，一路应试教育走过来，所有的问题和矛盾最终都集中到了研究生阶段，而研究生教育不再能靠考试取胜，虽是导师出题，开卷有益，但由同行评分，能否毕业得把真家伙摊在光天化日之下，因此那些先天不足又努力不够的研究生如果读研不痛苦，也算是神仙或神人了。

政治，因为放之四海而皆准，可以正确指引我们的一切行动，所以是必要的，付出再多的努力都不过分。但英语就不同了，在我看来，咱中国学生的学业主要毁在英语上，因为咱中国孩子从初中到大学，差不多一半时间花在了学英语上，最后的结果是母语没学好，英语也不咋的，文史哲数理化都荒废。最近有人抱怨我们的教授和研究生科研都做不过老外，我看症结就在英语，想想看，我们花在学英语的时间比老外做研究的时间还多，啃篇文献或凑篇文章也比老外要多费九牛二虎之力，在主要靠磨时间取胜的科研上我们怎么做得过老外！科学研究到底是英语重要还是专业重要？毫无疑问，英语是必要的，但绝不比专业重要，更是远未达到值得比专业花多得多的时间和精力的程度。英语没那么重要，狗叫和鸡叫才是世界语言。

要扭转导师指导研究生越来越吃力、研究生做研究越来越痛苦、师生关系越来越紧张的局面，必须从源头把那些做研究有诸多天生不足且兴趣和志向也不在研究的考生挡在入学门外，为此必须改革我国的研招制度。怎么改？在应试教育体系中，正规而重要的考试是促使学生打基础、学知识、训思维的最有效途径；在目前无法改变应该教育的情况下，既然考试是根指挥棒，那就要好好利用这根指挥棒，将考生的努力方向引导到增强专业基础和能力上来；具体体现到考试设置上，应加大专业基础课的考试面和考试难度，适当弱化英语和政治课考试。

设想一个具体方案。把英语和政治考试作为资格考试，只计合格或不合格，全国统考（英语可考虑承认大学英语四级考试成绩），一次合格，可管三年或五年，不合格者不得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把专业课考试作为入学考试，累计实际得分，只看总分，不划单科分数线，考试时间全国统一，考4门，其中两门专业综合，两门单科，考试科目依专业性质既可全国统一命题，也可各招生单位自主命题。

只有改革现有的研究生招生制度，才能杜绝“考研基地”、考研培训、考研泄题等现象，也才能保证研究生生源质量并最终提高我国的研究生教育质量。

（发表于《中国科学报》2014年4月11日第8版“研究生做研究越做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