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姐儿俩都走了

我的母亲和杨绛都是无锡人，老家相距不远，我们家和钱家过去来往频繁，杨绛是我的钱妈妈，我们习惯上这么称呼她。

在作家的遗孀里，我妈曾经是留世最久的一位了，经历了百年，在今年的2月6日那一天的中午，在哮喘了将近一夜后，停息了喘气，心率慢慢地下降直到平息，劳碌了一生的美丽的双眼，轻轻地闭上了。在107岁的高龄上。

2016年，是我的父亲整满110寿辰的年份，他们俩分开34年后，他的终身相伴的老妻去和他团聚了，也就是在父亲的11卷册《李健吾文集》出版的时刻。她走了，《李健吾文集》在5月份上市了。她可能得到了消息，去向他报告了，延误了20多年，她一直在盼望着这套书，这是他在世时就定下的出版意向，那是1981年。而他，我们的父亲，是在1982年11月24日在书桌旁离开了这个世界。

2月份是家里为母亲料理后事的日子，也是我身患严重流感的日子，还是和北岳社订的合同，3月1日交付《李健吾画传》《书信集》《年谱》文稿的之前最为忙碌的日子。一个临近82岁的老女人，一天的忙忙碌碌。母亲走了，我曾经想起我们的钱妈妈，她还好吗？特别是在编辑《画传》时，一不小心，在键盘上忙碌的手，把《称心如意》中仅有的一张剧照给删没了，到处再也找不到这张这照片，我的电脑里怎么会存放这张照片的呢？哪里来的？什么时候存下的？我真是想去三里河找钱妈妈，：她会存有当年1942年的剧照吗？那张照片里可有我爸扮演的角色哦！我不敢去打扰钱妈妈，为这样的事情，我只能把当年的演出广告作为画片收入。文稿寄出后，为了满足出版社所有的照片都以jpg的形式给他们的要求，我又忙碌了好大一阵子，在最后的“他走了”的一段，我突发奇想，添加了众人与父亲遗体告别的照片，我还就选中了母亲和杨绛抱头痛哭，钱爸爸在后面垂着头跟着的那张，原因是我根本不认识周扬他们，或者就是觉得他们和我们亲，熟悉。就这样我忙碌到了5月。

突然，我从手机里接到了杨绛病重住院的消息，我刚转发给家里人，突然又收到“杨绛被病重”的消息，回过来，我赶快把我已经发的消息给删除了：我可不要瞎传谣言。没有想到，5月25日，早上的北青报就大字发表了“杨绛去世的”的消息。我惊呆了！5月25日凌晨，钱妈妈走了！

回过神来，我觉得似乎是老天在安排：这一对老乡，朋友，姐俩，还就是一起上天了。杨绛比我妈小2岁，我妈4月份生日，钱妈妈7月份生日，差了三个月，现在，我妈2月份走，钱妈妈5月份走，在同一年，她们就是差两年，总是两年，钱妈妈追着去了，这下子可好，我爸和钱爸爸在天上，他们的夫人们前后脚地追上去了，都团聚在一起了，多有意思啊！

想想那一代的文人们，可以说，到现在，应该全上天了吧！在社会的动荡中，在国家命运的变化中，他们见证了整整一百年的历史，有过各式各样的生活。我妈，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子，却因为小女儿多病，只能困守家中，几次拿到职业聘书，又都辞去了工作，最后以家庭妇女的角色，走完了一生，但是，在我父亲的一生中，没有母亲的相助相守，就没有今天他的11大厚卷的《文集》，没有他即将出版的《译文集》（会又有10厚卷吧！）。钱妈妈则以她特有的文才和处世待人的冷静和宽厚，顽强地完成了诸多名著，还帮助钱爸爸整理了所有的笔记，成果斐然，真正的才女一个。不论他们的生活状态和结果如何，他们都见证了中国这个复杂的百年历史，中国接受文化而又勤劳的妇女在这一百年的生活历史。她们走了，历史留了下来，让我们把她们永远地记在心里吧！

                                            2016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