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小时候遇到的一件怪事，也是真事，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至今我还记得十分真切。

      那时县印刷厂座落在县城的东门街，那是县城东西向的一条主要街道，沿街道朝向河边的方向就是轮船码头，现在码头已经荒废掉了。街道不宽，铺的是煤渣细石子之类的东西，印刷厂本部在街道的北边，街对面的南边还有一栋小阁楼，也属于印刷厂。

      阁楼是解放前一户有钱人家的私宅，大概是土改时作为浮财分给印刷厂的，上下两层，楼下是印刷厂的库房，楼上则隔开了四、五间小房子，方便厂子里面的工人中午或晚上加班后休息。当时我父亲是厂子里装订车间的主任，也分得楼上一间靠边的小房子。顺着阁楼旁边一条不长的狭小甬道往后，有一个小院子，用一堵不高的土砖墙围成，靠里面围墙边是一个破旧的茅厕，院子中间有一棵不大不小的葡萄树，秋天里会结出不少酸酸的青葡萄。

       由于年代久远，加上又是那种老式的木板房子，人走进阁楼后，地板会因为受到挤压发出阵阵响声。楼板下面的悬空层里偶尔会有一两只硕大的野猫出没，眼睛里闪着幽幽的蓝光，晚上很是瘮人。因为是库房，又与厂本部隔了一条街道，平常阁楼里面人很少，凉簌簌、阴森森的，听说阁楼里面解放前曾经吊死过人。所以，我们一帮厂子里面的小孩子平常都只在厂本部玩闹，不太愿意踏进那栋小阁楼，除非葡萄成熟的时节，因为贪吃要采摘院子里的葡萄，或偶尔随父母亲来楼上的小房子里休息。

       有一天，大概是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吧，实在是住不下了，我只得一个人来到这间小阁楼里休息。那天进入小阁楼时，门口是否有锁、楼下是否有灯光、怎么上楼来的等等，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晚整栋楼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在睡觉。大概快后半夜的时候，我被一种奇怪的声响惊醒，心里十分害怕，连忙支起耳朵细细地辨听，好象有个什么东西沿着楼梯从下往上而来，至今我还记得那踩踏楼梯的响声：噔，噔，噔……声响时续时断，缓慢逼近，直奔楼上而来，在寂静的夜晚是那么的清晰。

       我一下子就惊出来一身冷汗，邻里那位瞎了一只眼的张老太故事里那些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形象，一起涌现在我的脑海。我是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了，马上打开了房子里的电灯，一边高声说唱着，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我平日随身携带的防身武器——自制弹弓和一把石头子，对着房门的方面一阵猛射，一颗、两颗、三颗……大概是我这边的动静起了作用，那声响在我房门口稍微犹疑片刻后，就折转朝隔墙那间房子而去，然后，又仿佛有隔墙房门开锁的声音和什么东西进入房子摸索的声音。就这么折腾了半宿，快天亮时，那响声才慢慢消失。

好在那是一栋临街的阁楼，大街上是有灯光的，街道上不时还有人在走动，不然那一晚真不知怎么熬过来。第二天回到家里后，我把晚上的事情对家里人说了，父母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此再也没有让我一个人单独去那间房子睡觉了。

       那天晚上的阁楼声响不是我的什么幻觉，是真实存在的，是楼板下面的野猫？或是某个人的恶作剧？我不知道，好像都不是。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鬼怪存在，如果真有的话，那天晚上我所听到的应该就是了。

（右边的味庄是原印刷厂本部所在地，当年印刷厂存放货物的那栋小阁楼大概就在对面的通程宾馆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