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忆忆家乡的油菜花

许秋雨
2014年3月31日


小时候每年三月份天天都能看到油菜花。去学校来回的路上，我们能走的路都是小路田埂，边上不是绿油油的麦田就是金黄的油菜花田。尽管在阳光灿烂的时候给我带来一点好的心情，但讲实话，也没感觉有啥特别的，也许那时从没意识到这样的情景哪天会消失。

我记得有一年也是在这样的花季，在放学跑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我的书包掉到了油菜花的田里，笔盒也丢出来了，遗憾的是我到现在为止唯一的在学校参加竞赛得第一名获奖励的钢笔就这样丢了，再也没找到。

放学后回家的头件事不是去打青蛙喂鸭子，就是去割草喂羊。 三月份的天,田里还没青蛙，自然就是去割草了。 这时最嫩的草就是油菜花田里的青草了，这个嫩和绿啊，别说羊了，就是人看到了也想尝一尝。 油菜花田里的青草不光是嫩和绿，还长，多，又很容易拔。因为它们被强壮的油菜花所遮挡，似乎弱不经风，但是却像深闺里的少女，嫩里透绿。 显然在这个时候我对油菜花不感兴趣，更多的是在想怎样把我的装草的篮子填满后回家。

油菜花开之季正是堂前蜜蜂飞时。我家的老房子是典型的徽派两进房，外面是青砖青瓦，里面有一天井，天井下面有长期的水臼，一边一个，因为房子里住着兄弟两家。每当下雨天，家里的用水就是现成的了。晴天阳光明媚时，家里就是不息的嗡嗡声，堂前和天井的阳光下飞满了蜜蜂。 它们很多在家里的土墙上扎根，我们呢也不放过这个逗它们的机会，一只手里拿着火材盒，一只手里拿着一根小棒子，把深藏在土墙洞里的蜜蜂掏出来逼到火材盒子里，做小宠物。

每年的三，四月份，尽管春天里的花香四溢，也恰恰是农村里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民家里这时经常缺粮少食，好在这时已长满了野菜。一种野菜是破絮果，那时我们就到田野里的田埂上掐破絮果回家，妈妈就做上烹香的破絮果团子。我记得的就是红糖心的破絮果团子了，也是最好吃的，特别是在不冷不热时吃为佳。另一种野菜是马兰头，也是到田埂上去掐，掐上一蓝子需要大半天工夫，其实我们小孩子们是很不情愿去掐的，但也没办法，父母命令难违呀。那时马兰头掐回来后不像现在做菜吃，而是和米一起做米饭，因为到这时，家里米已不多了，能衬多少米，就算多少，总能省点米的。不过，马兰头米饭，饭锅盖一开，那个清香啊，真是多少里路外就能闻到。

自从高中毕业外出上大学后，就很少有机会看到家乡的油菜花了。记得上大学的最后一年，考研后一个三月份的周末，回家正是油菜花开的时节，那年是八十年代初，城市里还没开始批量盖楼，农村里包产到户还刚恢复不久，农民们的热情正高涨，视土地如命，田里的田埂变得很窄。原因很简单，因为多打的余粮是自己的了，而以前每到春天青黄不接时受饿的滋味不好受啊。这样大家都挖空心思把自家分到的田扩大扩大再扩大，最好的办法就是并田埂了。也许只是在那几年，农村上的耕地面积被最大化了。那次回家，真是使我终生难忘，一望无际的绿麦田和油菜花，让我心旷神怡,每天早上太阳一升起我就坐到麦和油菜田埂上去了，一坐就是一早上。在绿色和金黄色的海洋里，也偶然能看到匆匆赶集的老乡，就像几只海鸥飘飞在海面上，不同的只是赶集的老乡有自己的路，尽管很窄。

最后一次春天回家是在二零零三年的三月底，那时正是闹非典的前夜，回家时，油菜花已开到后期，村周围的田地也变成小块小块了，以前的田的中央已横竖地穿梭了几条大马路，能看到的油菜花也只是很少的几块了，都被马路和厂房隔开，有的只是零星地散落在坟地的周围。村里留下的也只有老人和小孩，农民们对土地再也没了兴趣，能租的，卖的都租了，卖了。唉，真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在家上学时何曾想到几年后在我们身边不经意的一望无边的油菜花和绿麦田会消失呢。当你离开她后才知道回忆，当你失去她时才知道珍惜。没有了大片的绿麦田陪衬着，光有几小块光秃秃的油菜花田， 就像没有了水的舟，像离了婚的寡吊汉，像没有了张良的韩信，像没有了恩来的泽东，像没有了你的我。 家乡，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