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空黑得极早，墨染等人御笛而行没多久，暮色已微微苍茫。

墨染道：“时辰已晚，今晚不再赶路，就在昭通城歇息一宿，我也刚好去探望一个朋友。”

吴天真问道：“弟子跟随师父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师父说起红尘旧友，不知何人能得师父另眼相看？”

墨染轻叹道：“我修道经年，亲朋皆已作古，此人还是二十年前于山下游历时无意中结识。他名叫汤非凡，人品贵重、秉性非凡。”

昭通城素有锁钥南滇、咽喉西蜀之称，风景秀丽，虽是冬天，城外九龙山依然满山青翠。

唐阿生上了山，看到半山腰几座白墙黛瓦的房子连在一起，大门外挂着一面大大的招牌“生物制品研究所”。

墨染道：“沧海桑田，多年前来此不过是小小院落，如今规模倒扩展不少。”他生性好静，不欲与太多人交集，便让卫天然前去敲门。

卫天然敲了半晌，无人应答，推门而入，发现一片寂静，偌大的房子竟然毫无一人。

卫天然道：“师父，房子里干干净净，炉灶尚有余温，应该有人居住，可能有事出去了。”墨染点点头，飞到一颗大树上坐下道：“我在此打坐等他归来。你们自便。”唐阿生拉住卫天然、吴天真和周三，喜滋滋地说：“走，我们去城里逛逛。”

四人进入昭通城，卫天然一直郁郁寡欢，吴天真拉着他道：“三师兄，前面有家酒肆，不如去喝上一壶如何？你们二人去逛吧，记得早点回来。”也不管卫天然同不同意，拉着就跑。

唐阿生和周三如同出了栏的野马，欢快的在街头巷尾溜达，看到啥都觉得好奇。

两人一路前行，看到昭通城风俗处处与中原不同，当真大开眼界。不知不觉夜色已深，街上行人渐渐散去，两人才发现已来到城外北门。

北门外一堆人正聚在一起，其中一个满脸赘肉、大肚腰圆的胖子恶狠狠的道：“我看你往哪里逃！杀人者偿命，快随我去见官。”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道：“支员外说的定是真的，你就是杀人凶手！别跑！”

中间被团团围住的是一个年近六旬的清瘦老者，他苦笑道：“支员外，各位乡亲，汤某为人如何，大家难道不清楚，何况我与普氏大夫相交多年，怎会害他，还望大家给我点时间，莫要让真凶逍遥法外。”

支员外冷笑道：“汤大夫闻名遐迩，原本我等非常佩服，然而近年来普氏大夫医术精湛，备受尊崇，谁知道是不是你一时鬼迷心窍，嫉妒心起而下杀手？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要解释，就去县太爷那里解释吧。走！”

他狠狠一推，老者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旁边一个青衣婆婆扶住他，流泪道：“飞凡，事已至此无可分辨，你且放心去衙门，我一定会为你洗雪沉冤。”

“别啰嗦，快走！”几个汉子架着老者，不由分说的往县府衙门而去。

“汤非凡？”唐阿生原本只是看个热闹，如今听得这名字，却正是墨染的旧交，不由踌躇起来。救还是不救？

“阿生哥，不如我们赶紧回去把此事告知墨染长老和几位师兄吧。”周三轻声道。

眼看着一群人已渐渐走远，只剩下青衣婆婆只身在夜色中彷徨，唐阿生走出来，施礼道：“婆婆，小子这厢有礼了。”

青衣婆婆吃了一惊：“你是？”

“在下唐阿生，敢问婆婆，方才被抓走的可是生物制品研究所的汤非凡？”

青衣婆婆擦了擦泪眼，道：“正是，怎么，你们也觉得他是杀人凶手？”

“婆婆误会了。我们来自神秀门，门中墨染长老是汤爷爷的旧交，路过昭通意欲探访旧友，如今正在九龙山上等候呢。刚刚的事，我们都看得分明，其中定有冤屈，婆婆不如先和我们一起回去，大家也好商量该如何救出汤爷爷。”

青衣婆婆心下寻思，仿佛在多年前曾听汤非凡确实提起过墨染此人，神秀门乃修仙大派，有他们相助，或许当真是老天有眼，随即默默点头。

三人在昭通城的酒肆处寻到卫吴二人，匆匆说明事由，一行人急速上山面见墨染。

墨染道：“此事倒也不难。天然，天真，你们速速前去查探，最好找出真凶，为飞凡洗雪沉冤。阿生，周三，你们二人去衙门看看，暗中保护他的周全。”四人领命分头而去。

唐阿生和周三悄悄潜进县府大牢，却在地牢中找不到汤非凡，抓住一个牢头逼问，方知其已被带到审讯室。

审讯室中炉火烧得正旺，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县太爷李晓楼慢悠悠的度着方步，道：“瑞昭，你我自幼相识，本官不想屈打成招，你还是自己认了吧。”

“认？认什么？”汤非凡抬头咬牙道：“张大人，我不曾做过，天地可鉴。”

“你如此倔强有何好处，不过是皮肉白白受苦罢了。”黑暗中忽然多出一人，尖声细气，黑袍遮面，他伸手一挥，只听得啪啪数声，汤非凡衣裳尽裂，瞬间满身鞭痕。

“大人，这样不妥。”李晓楼面露不忍之色道：“汤非凡在乡里声名卓著，要是传出去恐怕。。。。。”

“怕什么，他一个板上钉钉的杀人犯，招与不招有何区别，你把认罪书拿来，让他画押即可。”

带着血的大拇指被强行按住，重重的按在认罪书上，留下了一个红得惊人的血指印。

汤非凡目呲欲裂：“狗官！我便是死，也绝不认罪！”他银牙一咬，试图自尽。

然而黑袍人身手极快，一只手摁住其下巴，在耳边说道：“你敢自尽？如今，你罪名已成，就不怕一家老小被牵连获罪？”

眼看汤非凡气得浑身发抖，黑袍人笑道：“汤大夫，你医术高明，救人无数，我向来也敬仰得很，哪里忍心将你处死。这样吧，你不如戴罪立功，让我也好对朝廷有个交代。”

“什么意思？”汤非凡冷冷道。

“听说汤大夫出身贫寒，之所以有今日成就是因为无意中获得一本天书，得其所学方有大成，不知天书何在？”

汤非凡浑身一震，方知今日之祸竟是怀璧其罪。一时间他心中思绪万千，竟忘了回话。

黑袍人厉声道：“汤非凡，今日你交出天书，便可无罪。否则，认罪书在此，不日就将处斩。”

黑夜中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天。汤非凡看着李晓楼道：“李大人，晓楼，天书之事，世上除了我夫人，便只有你知晓，告诉我，是你吗？”

李晓楼避开他的眼神，轻声道：“瑞昭，你莫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已尽得天书所学，交出去也没什么，朝廷想要天书，识时务者为俊杰。”

汤非凡哈哈大笑。幼年好友，昔日同窗，曾夜半抵足而谈，赶考风雨同程，九龙山上对天盟誓你治国安民，我悬壶济世，却终究抵不过时光摧残，仕途名利。

“天书，我有，却绝不会交给你们，生死随意吧。”汤非凡闭上眼睛。

黑袍人大怒，伸手重重一捏，汤非凡闷哼一声，右肩尽碎。

“大人且息怒，待我再劝劝他。。。。。。”李晓楼疾步上前道。然而黑袍人并不听劝，他手一扬，烙铁飞到手中。

“住手！”

“呃？”唐阿生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刚准备跳进去救人，却听到有人先其一步，不由一愣。

有人黑纱蒙面冲入牢中，唐阿生亦加入混战，周三趁机救下汤非凡。

“走!”唐阿生拉住蒙面人，革兰氏染色法一顿乱轰，三人趁乱逃出。

“快追！”黑袍人大吼道，李晓楼却微微摇头以眼示意，捕快们顿时心领神会，乱糟糟慢悠悠的前去追赶。

唐阿生抓着蒙面人一路狂奔，还没停稳，蒙面人狠狠的把手一甩，道：“混蛋，放开我！”

唐阿生无辜道：“我好心救你，你怎么骂人啊。”

蒙面人顿足道：“谁要你救。”他回身看向被周三放在地上的汤非凡，关切的问道：“汤大夫，你没事吧。”

汤非凡摇摇头道：“老夫无事，只是诸位乃是何人？为何要救老夫？”

蒙面人笑道：“我等江湖中人，路见不平，理当拔刀相助，呵呵。”

唐阿生笑道：“敢问大侠，救了之后又当如何？大侠拍拍屁股走了，残局谁来收拾？难道大侠要带着汤大夫游荡江湖不成？”

蒙面人顿时愣住，他不过一时兴起，哪里会想到将来的事，何况，带着一个老头行走江湖，这这这，太损她洒脱的形象吧。

“那个，不是还有你们，你们打算如何呀。”蒙面人问道。

唐阿生抱拳行礼道：“汤大夫，我二人乃神秀门墨染长老门下，闻汤大夫有难特来相救。。。。。。”

“你们是墨染门下？”汤非凡和蒙面人几乎同时开口，两人皆是惊喜之极。

“是，墨染长老正在九龙山上等您，请随我们上山吧。”唐阿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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