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说过“路线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这可能是指政治而言的,但是用到科学上也未尝不可。
世上的知识有已知的(你我不知,至少有别人知道),还有等待我们去发明和发现的新知。有些知识可以促进人们去发现新东西,而有些知识就妨碍人们去开拓新领域。有些人用尽心思积累了大量没用而且对新知识有阻力的东西,那他和他的知识就是反动的了。
比如说,二十多年前在我的老家鞍山,我们一些有兴趣的人在市中心人民广场成立了一个英语角,练口语。结果来了一个附近学校的英语教师,开口就是很多很少用 得到的单词,结果把许多本来对英语有兴趣的人吓跑了。我不是英语专业的,讲的都是VOA上面的英语900句里面学来的,反而有很多朋友原意和我练习。可能 那位老师觉得知道很多不常用的单词可以显出他的水平,可是如果那些词汇连讲英语的都不用还有是么用途?他用那些词汇显示他的水平的同时并没有增加学生的学 习激情,反而增加了他们对“英文难”的认识,减少了他们的成功机会。
再比如研发缝纫机,许多最后没有成功的专利都是去模仿人的缝纫动作:用一根线,一根针,上下穿过布。而最后成功的方法是摆脱模仿人的动作:用上下两根线。那固执地模仿人的“成功经验”就变成了禁锢自己的枷锁了。
再比如我们做的多重PCR,要想在一个反应体系里面使许许多多对引物同时工作,最大的难点就是解决引物之间反应条件不兼容的问题。每对引物有他们喜欢的 “退火”温度(与靶基因片断结合的温度),当引物多到三对以上就成为“众口难调”了。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明显的方法就是找到每对引物的Tm值 (melting temperature,定义是在该温度时有一半引物可以和靶序列杂交)并精心设计,使所有参与多重PCR的引物都用同一个(或相接近)Tm值。几乎所有 的多重PCR设计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因为所有的教科书都讲Tm对PCR反应的重要性。大家这么“盲目”地追求最佳Tm,很少有人怀疑它的合理性。
我们的tem-PCR和arm-PCR技术的成功就是因为我有意“忽视”了Tm.我来仔细分析一下这里的道理:
大家知道估算Tm值的有好几个公式(有nearest neighbor, AT content等方法),网上都有现成的软件。许多学生接到设计PCR反应的任务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对应的Tm值。可是大家是否想过,这样做是否真的有用? 第一,同一个引物用不同的软件计算可能得到差别很大的不同Tm值(我的一个研究生做过试验,用电脑随机产生一千个20个碱基长的引物,送到不同的网站上用 不同的公式做Tm值计算,结果有许多引物的Tm值相差6-8ºC!);第二,计算Tm值都有很多辅助参数,比如引物浓度,酶浓度,离子浓度,温度等等,我 们在做计算时大都没有把这些参数考虑进去;第三,公式估计出的Tm值和实际测量到的有不小的出入;第四,就算最佳Tm值被找到了,它最多也就是说引物在这 个温度条件下都可以和靶基因片断杂交,但是它并不能保证DNA多聚酶就喜欢这些引物并用同样的效率来做DNA合成的启动。而这最后一点才是多重PCR成功 的关键。
所以,大多数人所信赖的公式和知识不但没有帮助我们解决问题,反而成了创新的绊脚石。我们大家用Tm也有一定道理,它的确比随机选择引物的成功率高一些(高20%,我们也有试验证明),但是大家都用它不是因为它足够好,而是因为它不够坏!
那么这类“貌似”真理的知识实际上就是很反动的,因为它会防止很多人继续寻找真正的答案。
以此类推,那些掌握了一些“貌似”真理的知识分子就很危险,尤其是那些自认为掌握着绝对真理的人就更加反动。因为他们会挥动“真理”的大棒,打击继续寻求真理的人。满足于自己已有的知识,不是去创造新的知识,反而防止其他人的追求,也是反动的。
如果你在创新的路上碰到了障碍,你最先怀疑的就应该是你最信任的所谓“真理”。只有怀疑你已知的知识,才能发现新的知识。写在书中的不都是真理,FDA批准了的也不都是最好的,博士,教授讲的更不都是对的。
真理不怕怀疑,它怕你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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