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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听朱老师说“文章发了,网上能看到”,我看了就感觉有点儿战战兢兢。后来又见武老师转载,更是惶恐——我愿意与大家分享学书的乐趣,所以答应朱老师谈谈业余爱好;因为没有拿得出手的本领,勉强说“书法篆刻”是“正式的爱好”,于是写了一点学书的经过……现在像一个票贩子看见自己的照片贴在火车站售票大厅的墙上。
既然已经暴露,而网页没有“作品”,我就在这儿把那篇自白贴出来,顺便附几个刻画的东西,算是对小学作业的一点回顾——好些年没刻了,现在连那样的作业都弄不出来。
【我的学书路径】
小时候喜欢写字,但正经临帖是从大学以后开始的。很多老师主张学书法从楷书学起,但我是从篆书学起的——倒不是想入门就高人一等,而是因为我怕楷书写不好,谁都能指点你的不好,太伤自尊了。而篆书很多人不认识,不敢指手划脚——这是笑谈,但的确也是如此。我喜欢古典文学,对古文字和《说文解字》有一点了解,所以能从篆书写起。
其实,篆书是最简单的书体,只有一种线条——像把一根铁丝(或钢筋)绕来绕去。孙过庭《书谱》说“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性情,草以点画为性情,以使转为形质”——线条的使转,正是篆书的基本功。所以篆书直接与草书相通,写过篆书就能写草书——如怀素的《自叙帖》,我就是那么走的。
我正式临写的第一本字帖是《石鼓文》,然后才补学《说文部首》,接着是《三坟记》、《峄山碑》、《泰山刻石》,后来陆续得到了清人诸篆书名家的本子,如邓石如、杨沂孙、吴熙载、赵之谦、吴昌硕等。这算是小篆一路,借本家阳冰的话说,正是“斯翁之后,直至小生”。
学过小篆,自然会上溯吉金和甲骨文字,甲骨文之所以没成为“绝学”,就是因为有众多的书法爱好者喜欢它,里面有很多中国文字特有的趣味。不过,很多常见的字我至今还不会写——据说齐白石篆刻也要查《六书通》,这样感觉就平衡了。
金文里,临写较多的是《散氏盘铭》和《毛公鼎》两篇宏文以及一些可爱的小拓本。为了多看,我有《三代吉金文存》,后来更有了《殷周金文集成》——仅仅看那些字,就是一种乐趣,有时还会生出一些奇妙的感觉,联想起中国的文化之源,当然也不免想到中国古代没有科学,是不是与它有关……
学了篆书,又手痒痒地学篆刻。我做过几年的西泠过客,感染了一点儿孤山的“烟霞痼疾”。篆刻入门是临摹《十钟山房印举选》,那也是我的第一本古印谱。后来学明清诸家(主要是邓石如、吴让之、赵之谦三家)。学得更多的是缶翁(吴昌硕),以为他“可以学”。缶翁的印很“火爆”,仿佛千万个兵马俑手持剑戟奋力凿刻出来的,像尼亚加拉大瀑布从天落下。他有方大印(“安吉吴俊卿昌硕考藏金石书画”),大大激发了我的兴趣,也学着刻了一方字数更多的大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可惜磨掉了,有些书上还留着印迹)。还学过黄牧甫(士陵)。牧翁的印很“淡定”,线条与造型都“独善其身”,弟子说他“功在三代以上”,所以比缶翁难学。如果说缶翁是“超以象外,得其环中”(雄浑),那么牧翁则是“畸人乘真,手把芙蓉”(高古)。
刚开始篆刻时,以为刀法很重要,后见赵之谦在“钜鹿魏氏”一印的边款说,“古印有笔尤有墨,今人但有刀与石”,大悟篆刻的精神原在书法而不在刀法。沙孟海先生在《沙村印话》里更是指出,治印三要在于“识字、辩体、本学”,而“刀法不与焉”。从这儿悟出“匠”与“艺”的区别,乃在功夫之外。沙孟海先生为况周颐(蕙风)刻过一方“有殷勤之意者好丽”,原话出自《韩诗外传》(卷五),是孔夫子从音乐感悟的,我想对一切艺术也是一样。
“学艺”多年,技艺没什么长进,却自以为“境界”高了,甚至高得有点儿偏,几乎不看当代书家的作品。有些所谓名家的字,白给我都不要。我的感觉是,学一门技艺,亲自经历作品的孕育和出生,即使不为做艺术家,至少能磨练眼光。对我们这些槛外人来说,手低不要紧,因为不靠它换粮食;眼一定要高,因为它关乎性灵,能为自己寻一个更好的“心境”和“人境”……
前些时候缅怀“十钟山”,买了一部全本《十钟山房印举》,看到那些朱墨印记,也想起自己的“印迹”,顿时“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于是凑了几句——现在也借来回顾我的“学书路径”:“当年梦影过西泠,病染泉石柳絮青。铁笔曾开三寸地,孤山占却两湖情。花飞月下春千里,人去江流雨一亭。纸上于今朱墨淡,霜枫落日满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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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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