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为何能考上大学？(五)

鲍海飞 2021-1-12

 东方欲晓，高考临近了。那时候，每年7月的7、8、9就是高考的日子，人生的分水岭就在这一时刻开始了。

 高考前夕的高考志愿填报，我和家人没有什么忧心忡忡，也没有什么彻夜难眠，思前想后，学校和社会上也没有什么动员会议。我只记得一个放学后回家的夜晚，我递给爸爸一张大约是A3那么大的高校志愿填报表，就那么一张纸头。我和爸爸商量，报考什么学校和志愿。那时候只有国立重点大学和省重点大学，没有什么211，985之分，也没有什么成千上百的大学，让人选择的眼花缭乱。还是选择在家附近吧，那就在东北，第一志愿，最好的是东北工学院，也就是今天的东北大学，第二个志愿就是省立的重点大学。真是无知者无畏，我和爸爸商量，我是学理科的，就报物理系。之所以选择报考物理，是因为那些年大概一直在宣传‘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观念吧，物理还算个热门专业。相比于数学，数学过于单调，而物理更实际一些。物理，这是最难的科目了，而我在高考的时候却是考的最差的一门，但竟然被物理系录取了。至于专业，当时最热门的专业是无线电专业，竞争肯定激烈，考虑到自己的实际情况，感觉无线电专业难以录取，而半导体专业是当时不太起眼、鲜有人问津的专业，那么就报半导体专业吧，或许被录取的几率要大一些。真是歪打正着，我竟然被半导体专业录取了。谁知道，今天这个专业，就是微电子芯片这个专业，居然变成了世界上最最时髦的专业，成了卡脖子技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但当时谁又能看得那么远啊？   

 而今天，这个最难的科目，被改造成了小三门之一，许多学生如躲避瘟神一般，远离理化，近几年，报考的学生越来越少。这实在是一个不应该的事实啊。物理学科是很难，但是我们有必要把物理题搞得那么难吗？我们的学科不是为了让学生懂得自然吗？物理不过是认识自然的一个科目，是认识自然的一个手段和方法。如果各学科一味地以偏、难、怪的题目来作为知识的传播和津津乐道的东西，那真是与我们的初心理念背道而驰和大相径庭了。另外，国家的发展离不开理工科，离不开物理。物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这门课居然被弱化了。

 说实话，我不记得高考前的那一段时间是怎样度过的了。只记得有一天下午的4、5点钟，我正在办公桌前复习，忽然门开了，我的爸爸从外面进来，递给我一小纸袋子，我往里面一看，鲜红的草莓。爸爸看着我笑。我的父母只有默默地支持，默默地给我鼓励。他们不能为我们解答疑问和批改作业，也无暇给我们陪伴、伴读和安慰。这就是他们尽力能够做的啊。

 高考那天，学校开动了两辆大巴士，把我们这些学生送到区考场。至于在哪里考试的，在什么地点，在什么学校考的试，现在都忘得一干二净。大巴士出发时，车外没有家长欢送的长队，没有任何祈祷和仪式，家长甚至都没有送！更不需要警察开道。考试的过程中，学校外，没有家长殷切的等待和期盼。考试结束回来时，也没有归来时迎接的锣鼓和鞭炮，也没有什么庆祝。一切都顺其自然，考就考去，考完就完了。

 再啰嗦两句。高考前，根本无须事先在考试地点附近寻找和预约旅馆，因为考点位于市郊区，不存在交通拥堵的问题，考试的三天都是车接车送。如果想约的话，可能还没有呢！时代局限啊。

 高考连续三天考试，上午一门，下午一门，最后一天好像考了三门。可能会有人问，高考的中午在哪里吃饭和休息？说了可能会有人不信。考试间歇的中午，我们根本就没有休息的地方。这个问题回想起来，似乎挺搞笑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有人管？怎么会也没有人想到这个问题，家长怎么不安排不陪伴不准备呢？说来也不怪，今天认为的头等大事，那时可能真的不算事，不被家长和社会重视和当回事。八十年代，人们从来没有把高考看得如何重要（个人理解），把它视作人生的一个重要里程，一个至关重要改变命运的机会，一个人生道路选择必走之路的节点，或者会把它当做什么走入上层社会的敲门砖之类。当时普通的百姓又如何能够理解‘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就是力量’，又如何参悟‘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

 我隐约记得，我的父母给了我几元钱去吃午饭的，仅此而已。但我至今记得的是，第一天上午高考科目结束，我们班级四个伙伴就到考场外附近的小餐馆吃的面条。吃完面之后，中午没有休息的地方，我们就回到学校的操场上的双杠旁边，顶着烈日在那里玩耍。下午考试时间到了，我们就走进教室去考试。连续三天的高考就这样渡过。奇怪的是，我那几天一直很亢奋。最后一天考完试，在上巴士回家的时候，我还居然问生物老师，我是不是考得很好。自己考试，居然还问人家，或许，这是在探求一种承认和认可，从老师的眼睛里、回答里看到自己的希望。

 高考三天出奇的快，一下子就过去了。然后就是不知不觉漫长的等待，因为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家里真的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父母每天要去工作，大哥大姐他们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至少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闲置家中无所事事。偶尔会有同学来访，一起相约到别的同学家去。偶尔，看些闲书。偶尔发呆看着窗外的楼上楼下。这个时候并不是没有人不在意我和不关心我的。我妈妈总是惦记担心我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告诉我大姐留心我的情绪什么之类的。这是后来我在考上大学之后的某一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大姐告诉我的。在他们心中，我或许是个有心事的男孩。我似乎属于有些伤感型的人，但那时我并没有什么想不开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是未来，但未来以来，我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未来，根本不知道不懂得什么人生机遇和饭碗，也不太懂得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考不上大学又该如何。或许是那句话：无知者无畏吧。

后来，我是如何拿到本科录取通知书的信都忘记了。只记得那天中午，我拿到了一个小信封，不知道是邮局邮寄过来的，还是谁给我带过来的。当时，打开一看，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和各科目的考试成绩，成绩分中专成绩和全七门成绩。我一看成绩，后来得知实际上比本科录取分高了些许分数，我觉得这个成绩能够被录取。于是把通知书递给了正在楼下干活的爸爸。我和爸爸说，我应该能被录取吧。我只记得那天爸爸挺高兴，然后他就到市场上去买了点蔬菜、鸡蛋和肉，中午炒了两个菜。

再后来就是大学正式录取通知书到了，有些不记得了。通知书里告诉我们，报道的日期，开学时的活动等。开学时，学校要对新生进行军训五周，学生不用自带行李被褥，还发军装，只需要很少的自理费用。那时候是公立公费的啊，没有交什么学杂费。回想起来，这无疑极大地减轻了我们家庭的生活负担。爸爸和妈妈给我买了一套黑蓝色的运动服，还买了一个至今还跟着我，已然被我放置在角落很少用的皮箱。插播一下广告：三十多年了，该皮箱跟着主人东奔西跑了许多地方，至今只有锁坏了些，别的部分完好无损，是防蛀虫的真品，里面所存放我旧时的一些衣物，依旧如新。最后是爸爸和妈妈一起把我送到了学校，开始了我大学的生活。

 一个只在《中学生数理化》的封底照片上见过大学校门的人，从来没有踏进过任何一所大学校门的人，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走进大学去生活去读书的人，却从此要走进大学读书了。

         大学，并不是人生的唯一之路。考上大学，也并不就意味着人生的成功，但走进大学，就让我走向了一个不同的人生之路，从此，我走向了我热爱的大自然的探索之路。就如溪水里一条快活的小鱼，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中游荡，在干干净净的鹅卵石和绿油油的水草间穿梭，游向广阔的大江大河，游向无边的大海汪洋，像一个攀登者，从此攀登上了一个更高的山峰，让我有了更宽广的视野，能够瞭望更远的天际。（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