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人类个体从事某种活动，往往有其推动力量，也就是动机。学生进行学习，特别是课堂学习，也有动机，就是大家平时说的学习动力，在教育心理学上称为学习动机。布鲁纳（1966）特别看重学习动机，将之列为他教学理论的第一原理。我认为，学习动机既是布鲁纳教学理论的要点，又是支点，基于学习动机，教师在真实课堂中才好应用这个理论，有效地开展教学活动。

布鲁纳所说的学习动机，是指使个体易于接受学习的条件（Sprinthall & Sprinthall, 1990）。作为强调认知过程的心理学家，布鲁纳没有抛弃行为主义的强化概念。他认为，强化或者外部奖赏对于发起某些活动或确保这些活动重复出现，可能是很重要的。但是，外部动机的效果非常短暂。布鲁纳（1966）指出，只有通过内部动机，学习意愿才得以保持。因此，他尤其关注的是内部动机。

一、内部动机

有哪些关键因素，能够推动和促使学生进行学习呢？从学前期儿童的表现，布鲁纳获得了重要启发，从而，在他的教学理论中，暗含一种信念——绝大多数儿童都有天生的学习意愿，即学习动机。这些内部动机主要包括好奇心、成就驱力、互利驱力。 

1、好奇心

内部动机的最好例子是好奇心。布鲁纳（1966）认为，我们人类个体来到世界上，就带有一种强烈的好奇驱力。这种驱力具有生物学意义，因为好奇心对于个体的生存是必要的。小孩子通常都是极其好奇的，他们不能固定在一种活动上，好奇心使儿童以较快的速度从一种活动转到另一种活动。因此，成人必须将儿童的好奇心转到有利于智力发展的方面来。

布鲁纳的这种思想有多重要呢？实际上，怎么强调这种思想的重要性都不过分，因为它指明了成人教育儿童的真正意义。同时，即使成人也有强烈的好奇心，许多人东家长西家短地打听那些跟自己毫不相干的秘密，即是如此。许多时候，我们都会了解甚至渴望获知专业之外的信息，明明知道这些信息与自己的专业学习或研究没有关系，从而，除了好奇心，还有什么动机能解释呢？    

2、成就驱力

内部动机的第二个方面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成就驱力，就是获得能力、增长才干、表现能力的驱力。小孩子看到别人做什么，他们也模仿做什么，就是这种内部动机推动的。带过孩子的成人都知道，孩子喜欢跟别的孩子一起玩，特别是喜欢跟比自己大一点儿的孩子玩。有些成人以为，这是因为大一点儿的孩子能照顾小一点儿的孩子。稍微观察即可发现，实际上，大一点儿的孩子根本不想跟小一点儿的孩子玩，除非是成人干涉，否则，大一点儿的孩子往往排斥小一点儿的孩子，可能觉得他们影响自己玩。既然如此，小一点儿的孩子渴望跟大一点儿的孩子玩，乃是成就驱力推动的结果，即小一点儿的孩子可以从大一点儿的孩子那里学到自己不会的东西。

当然，儿童对自己擅长的方面也是非常有兴趣的，他们可以持续不断地从事这个或这些方面的活动。

3、互利驱力

内部动机的第三个方面是互利驱力。互利涉及的是个体与他人合作的需要。布鲁纳（1966）认为，社会就是在这种最基本动机的作用下形成的。作为人类个体，具有与他人交往、互动、合作、交换的驱力。带过孩子的成人同样知道，孩子特别想出去找小朋友玩，哪怕是那些还不会走的幼小儿童，也是这样，他们用哭闹来表达自己的愿望，成人把他们带出去找其他孩子，他们就快乐；成人把他们带离其他孩子，他们就抗拒。

按照布鲁纳的观点，内部动机的奖赏就是它们本身，也就是说，好奇心、成就驱力、互利驱力推动着个体去从事与之相关的活动，而这些活动本身就是奖赏，不需要其他的额外奖赏。教师在课堂上如何利用这一特性开展教学呢？布鲁纳的回答是，教师必须促进和调节学生的探索活动，有效保护和利用学生的内部动机。由于学习和问题解决都需要探索各种可能的情况，所以教师的促进和调节作用是问题的核心，这也是使学生形成长期学习倾向的关键（Bruner, 1966）。

二、探索阶段

布鲁纳（1966）提倡学生在学习过程中进行探索。学生的学习动机对探索活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参照学习动机，探索活动可以分为3个阶段，即激发、维持、导向。

1、激发

为了激发探索活动，也就是为了让探索活动出现，学生必须体验到某种水平的不确定性。如果任务过于简单，学生将感到厌烦而不从事探索活动；如果任务过于困难，学生也将感到茫然而不从事探索活动。

怎么办呢？这就需要教师发挥作用了。教师必须给学生提供适宜的问题。所谓适宜的问题，就是其难度足以由儿童的内在好奇动机推动，从事探索活动。

这样的观点在心理学上有类似的表述。例如，詹姆斯（William James, 1842-1910）说过，教学要从学生能够理解的地方开始；维果茨基（Lev Semenovich Vygotsky, 1896-1934）说过，教学要注意学生的最近发展区。

在布鲁纳的理论（特别是探索活动理论）中，他首先就提到，教师必须给学生提供适宜的问题。这是旗帜鲜明地指出教师地位的重要。也就是说，在布鲁纳的探索活动理论框架里，他高度重视教师的作用，而不是弱化教师的作用。

2、维持

学生的探索活动一旦激发起来，必须得以维持才有意义。如何维持探索活动呢？这涉及确保学生的探索不会是危险的或痛苦的经历。学生必须能够体验到，在教师指导下的探索，是比自己单独探索更安全的，探索的收获也比所冒的风险更大。

如前所述，探索就是学习和解决问题，就是获得能力、增长才干。在这样的过程中，可以由好奇心、成就驱力、互利驱力推动。同时，我们也再次看到，在这样的过程中，是需要教师的。

3、导向

有意义的探索必须有导向。探索的导向涉及两个方面的知识，其一，关于目标的知识；其二，探索活动与实现目标相关性的知识。也就是说，学生在探索的过程中，必须知道目标是什么，必须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接近目标。学生如何获得这两个方面的知识呢？仍然需要教师发挥作用，即设计合理的课堂情境，调控学生的探索活动。

布鲁纳的教学理论对我国的学校教育有重要影响，不少教师也在课堂上采用探索教学法，让学生进行探索。不过，实际效果可能不太理想，例如，学生或许既不知道探索目标，也不知道如何接近目标。

布鲁纳教学理论的第一原理说明的是，学生存在天生的学习意愿；教师应当利用和提高这种动机，让学生认识到，有指导的探索比他们自己的自发学习更有意义和更令人满意。

显然，尽管学生天生具有好奇、成就、互利等学习动机，但是，需要教师保护和利用这些内部动机。现实情况是，的确有不少学生，他们不愿学习或者说学习动机较弱。何以至此？按照布鲁纳的理论，这种情况可能要归为家长和/或教师的过失了，即没有保护好学生的内部动机。

总之，学习动机，特别是内部动机，是理解和应用布鲁纳教学理论的支点，有了它，就可以相对轻松而有效地撬动课堂、撬动教学、撬动教育。

参考文献

Bruner, J. S. (1966). Toward a Theory of Instruction.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Sprinthall, N. A., & Sprinthall, R. C. (1990). Educational Psychology: A Developmental Approach (5th ed.). New York: McGraw-Hill, In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