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俗百态是我喜欢拍摄的一个主题,活生生的人们,静静流淌的时间,看四季五行,嚐七味八苦。有时候很困扰,这种拍摄的意义是什么,能改变他们的生活,或者只是冷眼旁观?都说记录,可这是多么虚弱的一个词。
每个人生活在社会的哪个层面,能改变的只有他们自己。每个层面有每个层面的麻烦,也有各自的乐趣。
在东北,几乎每个城镇都有早市夜市,那是市井小民的天堂。您瞧,干净明亮的超市里卖百多块一斤,电商打折后还要几十块,被中产们愉快秒杀的大个儿樱桃,这儿只要十五块。当然了,樱桃们被堆在地上的纤维袋上,没有贴美国进口、有机食品的标签。我猜,如果把它们洗干净,装在洋气的盘子里,摆到铺了台布的餐桌上,盛装危坐的小资们应该也能品出,嗯,这樱桃开花的时候,曾经有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所以果核儿周围有一层细细的沙。
跟上海的阿姨们穿着睡衣就出来买早点不同,这儿早市上的人们必定盛装出席,那盛装从早到晚,从初一到十五,生活不易。所以,虽然早市上也有生猛的大鱼、活蹦乱跳的江虾,光顾的人却并不多,鱼档大叔一脸愁容。
比卖鱼大叔还愁的,是行乞的人。有打断四肢卖惨的,被周围人哂笑,撕心裂肺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也无人问津,怎一个愁字了得。也有人专心写字卖力拉二胡,碰上这样的,我多半会尴尬地给些钱,面对他们的千恩万谢,不知怎么回答,心头一酸,又怎是一个愁字能形容。
还是找点儿有趣的吧。
今天去的是三姓街早市,据说很有名。哈尔滨市内有一条河,名字叫马家沟,一度成了排污沟,臭不可闻。后来市政府花力气整治,现在沿岸已有绿树成茵,更形成了(老)动物园、儿童公园、植物园三个风景区。三姓街就在儿童公园北门的对面,在市中心。那是一条不宽也不长的小街,由南而北再转上坡向西。早市早,夜市晚,街上不走车,也走不了车。摊贩沿街两边各自摆开,各有各的位置,应该是交了类似占位费之类的钱。所以,有位后来找地方摆摊的大姐,被各家驱逐,嘴里恨恨地嚷,“看把你们牛的”。牛与不牛,都是钞票说了算。
有不关心钞票的。三姓街南北向的一段儿与边上的马家沟平行,如同大江南北城市里的河岸,沟沿儿的小公园早早就被大妈们占领,为了跳广场舞。红衣白裤,腰扭如律,脸堆强颜,排成一排排地转来转去,像南飞的大雁,想像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哪有真不关心钞票的人啊,收起手中的红折扇,闪身,她们就会融入三姓街密实的人流,谁家没有一本难念的经,小贩手里的便宜货才最实在。
最爱听小贩儿的的叫卖,永远都是“最后一拨”。最爱看他们的寒暄,“还是您老高寿啊,我还差两岁才六十呢”。最爱他们释放的善意,“差四毛差四毛吧,多卖点儿就出来了”。最想在一片杂乱中,拍到一个红唇短裙的俊俏姑娘,可惜,没有。
边上的大姐粗声大气地喊,“蟑螂药耗子药,带一包回家啦”。偶像剧里那些长发飘飘的白领,她们的家里怕是用不到蟑螂药。
蟑螂药不能吃,还是去找那家有名的早点店。叫一碗牛骨汤豆腐脑,两根油条,从筷子筐里摸两根筷子一把勺,坐在街边慢慢吃,默默地反省,这种照片不能俯视,无论是机位,还是心态。
忽然想到,虽然生活不易,他们却都在努力地生活。也许,这便是记录的力量。
若有所思的卖糖兄弟
气场强大的珠子兄弟
彪悍的烧饼兄弟 这个样子可能是很多人对东北人的印象
居然有一个报摊儿 大姐似乎数不明白手里的硬币
免费量血压的老大夫
遇上这样悠然的大叔 似乎并不容易
晨起的劳作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3-19 14:39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