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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人的结局 ——悼念约翰·福布斯·纳什精选

已有 6700 次阅读 2015-5-26 18:13 |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普林斯顿大学，人们时长会看到一个身材干瘦、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在校园里游荡，他沉默寡言、举止怪异，不时地会在黑板上写下奇怪的公式，或是带着之前算好的几百张数学公式出现在某教授的办公室里。因此，人们给他起了一个绰号“数学楼的幽灵”。然而，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位不折不扣的怪人其实就是被誉为二十世纪下半叶最杰出的数学家的约翰輠布斯纳什。

提到约翰·纳什，大部分人的印象可能仅仅是来自于他的传记电影A Beautiful Mind（《美丽心灵》），然而对于纳什的学术造诣能说清楚的人可能不多。但这似乎并不影响这位数学天才在人们心目中的声望，因为这种声望可能更多的来自于他那坎坷的人生经历。

与那个时代的大部分科学精英相似，30岁以前的纳什拥有着令人羡慕的一切，从高中时代显现出来的在数学上罕见的天赋，使得他年仅22岁就在大师云集的普林斯顿获得了博士学位，他在仅仅27页的博士论文中提出了著名的“纳什均衡”概念，为现代主流的博弈理论和经济理论奠定了基础。他因此也蜚声海外，成为了当时数学界的一颗璀璨的新星。之后他理所当然的进入了MIT教书，并认识了他的妻子——艾里西亚。

然而好景不长，原本事业爱情双丰收的纳什却在30岁之后开始显露出了精神分裂症的端倪，据他自己后来回忆，当时他处于一种梦幻状态之中。在之后的十几年间，他两次被迫住进精神病院，经受了难以想象的治疗，病情时好时坏。其间，他从MIT辞职，游历了动荡不安的欧洲，后来他的妻子也因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而与他离婚。然而，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对他精神分裂症的治疗严重的损害了他思考的能力，使他被迫离开了他所热爱的数学研究，他的名字在学术界消失了，他也失去了问鼎菲尔兹奖的机会。

后来，在亲人和朋友们的关爱下，纳什的病情在七十年代逐渐稳定了下来，之后他也在普林斯顿大学谋了一个闲职，成为了周围人眼中的“幽灵”。这种状态大致延续到了八十年代末，人们惊奇的发现纳什渐渐地恢复了正常，他似乎是通过自己的力量战胜了病魔。辉煌时代再次到来，纳什在1994年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他的名字再次回到了公众的视野之中，人们重新想起了这位曾经的学术新星，各种荣誉纷至沓来。他的传奇经历也为公众所津津乐道，被写成了故事并搬上了银幕。他的妻子也与他复了婚。

然而，在他自己看来他所谓的康复其实只是一种对于现实的妥协。因为，在他的心中最纯粹的数学并不是理智，而是灵感。理智不过是沟通这种灵感的手段，而若重获理智也意味着灵感丧失，因此他情愿放弃理智。他在笔记本上写道：“理性的思维阻隔了人与宇宙的亲近。”当初，正是抱着这样的一种思考，纳什进入了一个他自己的世界里，在里面一呆就是30年。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他有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不过他的种种疯狂却全都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他通过一种理性的方式选择了疯癫。因此，他的自愈也就是一个不难解释的现象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曾经的自己，选择回到现实世界，用一种在别人眼中正常的方式生活着、工作着。这对于他的亲友以及整个学术界都是一件幸运的事情，然而对于他本人来说到底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他就是一个巨大的博弈之中的局中人，刚开始运用着一个别人眼中的不错的策略，取得了不错的收益，之后他放弃了这种策略，选择了一个自己认可的策略继续着这场博弈，在外人看来失去了很多，最后他又选择了刚开始的那种策略，进而重新获得了很好的收益，在这场博弈中的得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最终，就在2015年5月24日，约翰·纳什与他的夫人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不幸遇难，这位特立独行的数学泰斗以这样一种意外的方式告别了人世。纳什的离世对于这个世界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他的这场博弈最终结束了。我无法用准确的语言形容自己的心情，是应该为他悲伤，悲伤于一个大师的逝去，还是应该为他庆幸，庆幸他不用再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了，这也许是他作为一个局中人最好的结局了。

愿大师那疲惫的灵魂早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