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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忆和随想
日前开会,同事提起最近有人认为科学殿堂里的工作语言只有英语,说我在国外时间长,问对此有何看法。听后我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不知说此话时的背景为何。但后来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要说理想,科学里没有殿堂,因为有了殿堂就很难工作,也就没有什么工作语言了。科学只要有工作就行了,任何语言都可以是科学工作的一部分。然而,现实却是:如果不精英语,从事科研将遇到许多麻烦, 交流就更困难了。我还讲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的一些与此相关的经历,或许有助于考虑这个问题。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还在浙大工作学习,有一次国际有限元研究权威、英
之后赴美学习工作,进了电机和计算机与系统工程系,但课程多数选在计算机科学系。离开了力学,才发现研究计算机的学者很少或几乎不用Fortran,只好在很短的时间里,猛补PASCAL,C,LISP,Prolog等语言,后来又学了C++。不过,交流的确离不开英语,加上自己大学二年学了日文,研究生外语学了德文,英语基础却差,所以初到美国时遇到很多困难。第一次做Homework,竟因不知wrt为何意而无法下手。印象最深的是当自己试图与有些资深华裔美
八十年代末,我开始给学生上《Robotics and Automation》课,起先是针对工业界在职生的远程教学,后来是学校课堂上的Lectures,这才真正地发现英语是道难关,四年的英语学习根本不够。特别是由于自己讲课不愿照本宣科,所以最初只好将内容基本背好。上课时,一直讲下去自然没问题,然而一旦学生提出问题打断我的思路,后面的内容有时就只好随机发挥了。庆幸专业好是“硬道理”,还没有发生过挂堂下不了台的事情。当时,发音不准学生听不懂是最大的问题,其实我中文音都发不好,别说英文了,无奈只好专门登广告聘了一个英文Tutor。一年之后,终于学会了“th”的发声,舌尖要贴在上齿边诸类。后来我有了一个新加坡学生,总是把“three”发成“shi rui”,我就不断告诉他要把舌尖顶在上齿,要“touch”,但他总是“shi rui”,我只好放弃。多年后去新加坡访问,发现整个狮城差不多都在“shi rui”,这才意识到不但有英国英语、美国英语,还应该有其他英语,包括新加坡英语,这或许也是“人权”或者至少是文化多样性的一部分吧。
在美教书久了,发音也改不动了,逐渐地觉得中国英文(Chinese English,不是Chinglish)也有其存在的价值,而且这样活得能更加轻松些。虚的意识可以产生实的价值,不是吗?每次开学上课前,我首先“理直气壮”地告诉学生:你们正值全球经济全球人才的全球化之中,必须学会与母语为非英语的人士打交道;在这门课上,你们将“Buy one, Get one(买一赠一)”,不但学习专业知识,也能练习如何听懂一个中国人讲英语。如果不懂,必须问,我不接收听不懂我讲话而没学好的借口。一顿“恐吓”之后,还真有效果,至少上课提问的多了,下课告状的少了。有时我还给同学们介绍诸如“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的激励,“Give You Some Colors See See”的警告,等等一些“美中不足,America China not Enough” 的“正版”中国英文,唤醒几个打盹的。学期结束时学生给老师打分写评语,几次曾得到几乎满分和诸如“Dr. Wang is one of the most intelligent professors I’ve ever had! I learned a lot from the project, especially using Matlab”、“I was treated with respect and my opinions were welcomed. I also learned an exceptional amount, and did not have the pressure of needing to do well on tests. Dr. Wang is extremely intelligent and a very good instructor”、“Philosophical nature, stretched my imagination and insight, great sense of humor, very interesting”等令自己“陶醉”的评语,至今依然原件保存。可惜后来事情越来越多,那样悠闲而一丝不苟地教书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
上面都是过去与语言学习相关的杂忆,回到科学工作语言的问题,查知是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们必须培育一支以中文为“工作语言”的强大科研队伍和更完整有效的中文科研支持 Infrastructure。为此,我并不反对有时在国内的国际会议上讲中文,尤其是与会的大多数人都讲中文,甚至还有相当部分听不懂英文的时候。我们既然不能剥夺这些人参与国际会议的权力,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开一个不能交流的英文国际会议,还不如使其实际化实用化,也就是允许使用中文。数月前在国内召开的一个国际会议上,就出现了这种情况。有趣的是,一位与会的中国学生问一位与会的美
既然绝大数中国人必须用中文学习科学并从事科学工作,我们也就必须正视在中国“科学的工作语言就是中文”的现实,如同我们必须承认国际上,“在科学殿堂,工作语言就是英语”一样。在强调英文的同时,也必须加强中文的科技研究支持环境的建设。由《2006年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获知,目前国民母语意识增强,希望这也适合于科技人员。同时,中国科技要在世界领先,应当首先掌握目前的工作语言 —— 英语,然后研究如何尽快地推出中文。
应该说从科学的本源上看,科学思想的发现与产生是独立其表述语言的,所以本质上似乎也不应有什么工作语言的问题。可问题是人与科学打交道,并试图掌握科学,而人又分族群语种,所以用谁的语言自然也就成了问题。使用方便和经济利益只是表面的问题,历史会take care of it,因为最终应当是谁的科技发展得好,谁的语言就是工作语言。但不同语言之间的不可交流特性,却是本质性的。而且,同一语言在不同阶段也有不可交流的问题。库恩(Thomas Kuhn)在发表《科学革命的结构》之后,曾提出有争议的“3C”学说:认为同一语种的科学术语在不同人和不同时段之间,有不可公度、不可比较和不可交流的本质特性。开始,我曾认为这是不可理喻的,在花了很多时间学习之后,觉得理解了,并将其译成中文发表,希望更多的人了解这一思想。这里,为了“体现”库恩的思想,我也采用了真“假洋鬼子”的做法,中文嵌入英文,写下本篇杂文。
希望有一天,“在科学殿堂,工作语言就是中文”。但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当你英语讲不好或对方听不懂时,千万不能紧张或有自卑的心理,否则永远讲不好。这时你一定要反过来想,想想你是因为对方不懂中文而“自我牺牲一下”才讲英语,谁让你的英文水平比对方的中文水平高呢?你甚至还可以在心里“安慰”一下对方:千万不要为此感到“内疚”或“自卑”,谁让我们中文如此难学呢,没办法。既然我已吃苦学了中文,不能再苦你了,与人为善吗,那就多重复几遍我的英文吧。如此一来,你的英文会讲得更自信,更自然流利,交流的效果也就肯定会大大地提高。当然,中文最好早点成为世界科技的工作语言,我也可以不必再为自己英语忘得太快而烦恼了。
注:关于库恩的“3C”学说, 请见下两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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