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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州会后,回到美国的家中,本想在蓝天碧云之下好好地休息几天,再去DC参加IEEE CASE2008会议。没想到去了一趟医学院,几位过去学校的好友和系里的同事就知道了我回来的消息,邀请一起去酒吧小聚,还说有重要的事情相商,我只有欣然前往。
酒吧就在亚利桑那大学旁边。停车去酒吧的路上,我特意穿过系统和工业工程系的大楼,想感受感受往日的安逸,结果与工学院的一位副院长G迎面相遇。G比我早来亚大5年,在一个系里共事了10多年,因一直升不上正教授,只好去当副院长。G声音很大,几句客套后就问我不在北京看奥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没等我回话,他就把奥运开幕式大大地赞扬了一通,连说难以相信、难以相信。接着,G放低声音,把手捂在嘴巴上,似乎有些神秘地对我说:你知道开幕式花了多少钱吗?3亿美元!你知道整个奥运花了多少钱吗?400亿美元!中国哪里从那里拿来这么多钱?
我忙回答有钱可花就是好事,放心,肯定不是花美国的钱。只是心理嘀咕:印象中外电报道开幕式花了5千万英磅,并得到了导演张艺谋的认可,说是在5亿人民币左右,怎么成了3亿美元?还有6月的美国《时代》周刊发表了一篇题为《Crazy for Gold》关于北京奥运的综述,比较负面,但也只说中国在与奥运相关的事项上花了200亿美元,当时我读了还直摇头,怎么过了2个月,就翻翻多长了200亿?我问G是哪里得到这些数字的,他说“They are all over the News”。当我告诉他西方媒体还说过5000万英磅和200亿美元的数字之后,他说他也糊涂了,但反驳我道这就是没有新闻自由和封锁消息与什么都保密的必然结果,因为中国无法阻挡“Newspaper to excise their freedom to guess those numbers”,而且“If you don’t tell them the real numbers, and guesswork can be anywhere”。这让我想起培根的名言:“权力意味着腐败,绝对权力意味着绝对腐败”;从政治移到新闻上,似乎可以改为:“自由意味着胡说,绝对自由意味着绝对胡说”。
我急着要走,可G还要说,问我花这么多钱办奥运普通的中国人是怎么看的?我说没有仔细调查过,感觉是北京的老百姓都非常支持,特别支持对地铁和其它公共交通设施的投入。我还开玩笑说到:算起来,我可能是最不支持奥运的北京人,这不“抵制”奥运跑到美国来开会了。话没完我突然想起Michael从阿富汗写的邮件,G也教过他,就问他知不知道Michael从伊拉克战场又到了阿富汗战场?他说不知道,还加了一句:战争太可怕了。这下我来劲了,问他伊拉克战争花了多少钱?他说6000多亿吧,还不知何时能完。我说看看,打仗花这么多钱,老百姓还不支持,伊拉克也不领情,开战的情报还是假造的,想完又完不了;花钱办奥运总比打仗好吧,一个月就结束了,想延长还不行那哪。
等我赶到酒吧,比约好的时间已晚了半个小时,大家都到了,就等我。寒暄之后,我问有什么要事。已退休快10年的老系副主任D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欢迎回到图森,希望你能留下来。原来,新任系主任请他回来上课,他才知道我已好几年不在系里教书的事情。D回绝了新系主任的请求,因为退休后他不是海边河里钓鱼,就是做点咨询工作,乐得很,当然不愿再回去一本正经的教书。上次我与D见面,好像还是6年前自己过生日时他邀我们一起去White Mountain国家森林区钓鱼的时候。T也接着D的话,讲了一大通,主要意思是说系里的研究怕是要出大问题了,老教授都不能再干了,新的接不上,希望我回来。我暗想他要知道中文就好了,一个“青黄不接”的成语就清楚了。原来,系里早已成了其它大学“挖角”的好地方,不到六年的时间,前后六人“跳槽”,结果40岁以下优秀的副教授,50到60岁之间有名气的正教授,全被挖走。T是国际上系统工程领域的泰斗,我刚到亚大教书时视他为我的Mentor,学术生涯中得到了他的大力相助,他支持我成了当时亚大最年轻的正教授,提名使我成为国际系统工程学会(INCOSE)最年轻也是唯一的亚裔Fellow,我欠他很多,可他现在眼睛不好,好像也打算要退休了。听了他们的话,我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我在这个号称世界上第一个系统工程系(1960年成立)干了近20年。可他们不了解我的情况,我也没办法向他们讲清楚,只好谢谢他们讲些安慰话,说如果不要我教书,一定会重新考虑同系里的关系。
沉重的话题就这样过去,很快就转到北京奥运上了。大家对开幕式还是赞不绝口,问我在不在现场,我说不在。T的夫人K安慰我说:不在也好,因为电视上的画面比现场还好,好多都是CGI,就是计算机产生的图像。我听了大吃一惊,忙说不可能,而且现场一定比电视好看,因为我的女儿看过预演,这是她的结论,她可是Fine Art 的大学生,很有审美观。我问她是哪里听说电视画面有CGI,她说是从独家转播北京奥运的NBC(美国国家广播公司,但属私营,母公司是通用电气GE)听到的。
K是个人权主义者,立即又问起我NBC报道的小女孩国歌假唱和假观众之事。其实刚知道此事时我也不满,但还是说我认为导演可以安排一个人唱另一个人表演,这完全是他们的“权力”。可K一口咬定这是为了“国家利益”,而且NBC说得很清楚,并认为这对唱歌的女孩不公平。
从G到K,短短不到一小时就这么多的奥运问题已够我烦了,再加上此时已喝下了一杯啤酒,就不顾K是位女士,直接了当地反驳道:中国的“国家利益”不至于这么小吧,假唱之事也是导演在开幕式后第一个披露的,不能说是故意的;要说不好,就是事先没有交代清楚,可NBC独家转播,有经济利益,愿意导演事先透露吗?还有,NBC说这对于唱歌的女孩不公平,现在他们把这弄成了天大的事情,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长得不够漂亮,小小心灵能承受的了吗?让她如何正常的成长,尤其在中国?这公平吗? NBC真是虚伪!
K没料到我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人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但还是不甘心地说她实在不明白这一切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我立即接口道:是的,按“人”的逻辑是没法理解的,你需要用“狗”的逻辑。
看到大家有些吃惊和眉头微皱,我赶忙补充道:你需要用“狗”的逻辑去理解NBC、还有新闻界。新闻界不是总说“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嘛,这只能按“狗”的逻辑去理解啦。
T笑了,大家也跟着笑了,D说没想到中国几年我会开玩笑了。我说冤枉,要说会开玩笑那肯定都是你们教的,准确地说,是你们逼出来的。这是真话,出国前我从不开玩笑,我的体会是在美国工作学习,不但要听懂笑话,还要会讲笑话。
的确,要活得轻松,有时候,你需要“狗”的逻辑,别太认真,多开开玩笑,否则恐怕会得忧郁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