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在禅的各种“无”语言中，“无心”是经常引起误解的地方。禅所说的“无心”，无的是什么？如果说是没脑子，那么僵尸岂不就成了禅师？自古以来，人们对“无为”之类的古代圣人教导就有极大的误解。经常把老子这句话解释成什么都不干。于是把中国哲学解释成消极避世。近代以来中国人的缺乏文化，让他们因为错解古人教育而极度怀疑古人，进而产生了极大的民族文化虚无主义。所以，没有文化，是近现代中国人的根本大病。

   老子说的“无为”，和禅所说的“无心”有异曲同工之处。它们所指的都是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之后的内心境界。只有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才能懂得这种境界，于是才知道老子、孔子、佛陀，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在中国古代文化的教育中，这种对自己的真实了解，时常都会出现在人们心中，所以这个文化一直都有传承。蒙古和满清奴役中国人民之后，这个文化在中国大地上就式微了，于是人们不知道古代圣人们究竟在说什么，只是从字面上宣扬和模仿。结果就是，大部分中国人就在大半个千年中，在努力假装效仿自己不懂的东西。这样下来，中国人的变得卑劣鄙陋就可以理解了。

   今天的世界中，在社会学和心理学领域，经常有人讨论所谓道德两难问题。例如此处大胡子比尔碰到的，究竟应该跳下三轮车自己走，还是让七十多岁的老人蹬三轮拉自己上坡。但是，这个问题只有在没有中国文化的族群中才成立。在中国文化得到发扬的地方，这个问题是不成立的。比尔最终选择留在车上，说明他懂了一点中国文化的精神。为了方便理解，下面列举几则故事。

   在孔子时代的鲁国，帮别人买回不幸被拐卖到国外做了奴隶的子女，依法可以到有关部门申请补偿金。孔子的学生子贡有一次帮别人买回了子女，却推辞了有关部门的奖金。孔子就说，“子贡啊，你这件事做错了。从今以后，鲁国人再也不愿意帮别人买回亲人了。你如果带头领奖金，别人就能放心地做好事领奖金；你开了先例拒绝了奖金，别人也不好意思再去领，最后的结果就是没人肯再做好事了。”

   另外一次，孔子的另一个学生子路遇上一个落水的人，把他救上了岸。被救的人送了子路一头牛，子路大方地接受了。孔子就赞扬他做得对，说，“从今以后，鲁国人见到落水的肯定会愿意去救了。”

   过去曾经有两个禅师是师兄弟。出门路上看到路边有个尸体。其中一个没有多看一眼，拂袖而去。另一个则停下脚步把它埋葬了。路人看到他们的不同，就去问他们的老师，两个人究竟谁是悟道的禅师？老禅师说，两个人都悟道了。又问为什么他们的行为截然相反呢？老禅师说，埋葬尸体的是慈悲，撒手而去的是智慧。两个人的行为都和大道不相违背。

   不幸的是，后世中国文化的精神丧失之后，人们就开始把这些记载当成了自己胡作非为的借口，变成自己无论怎样做都是对的，替自己各种自私自利的行为开脱。这些卑鄙无耻的人的行为，又进一步抹黑了中国文化，变成了文化虚无主义者攻击中国文化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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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无心

   很不幸，寺院的客堂已经客满止单了，三祖寺的方丈宽容禅师在电话里对我说。明天将有超过一千名来宾齐聚三祖寺，参加为期两天的观音菩萨诞辰法会，其中的一百多人要留在寺院过夜，因此他建议我在附近的潜山县城栖身，等到明天下午的法会结束之后再去找他。宽容方丈甚至主动帮我订好了房，又在电话里说了旅馆的名字，一切都已安排妥帖。我很庆幸自己有打电话的先见之明，否则到之后才发现找不到住处岂不糟糕？

   站在公路边没等多久，就拦一下了一辆长途车。前往潜山的路程不过五十公里，我们先往南行，然后折而向东，沿着一条名叫潜水的湍急而浑浊的河流驶出了大别山区。出山的公路恰从三祖寺门前经过，透过车窗看着它那挤满各种车辆的停车场，我再一次感到庆幸。进入平原，河水的流速立刻缓慢下来，长江已经不远了。

   长途车是开往安庆的，路过潜山县城，它放下几个到站的乘客，又拉上几名新的，然后继续上路。下车的地方，路边排着一溜人力三轮车——显然，汽车文明还没有彻底改变这里的公共交通业。我跳上其中的一辆，告诉车夫：去“潜阳国际饭店”。听着这几个大而无当的字眼从自己嘴里冒出来，我忍不住乐了。

   三轮车夫看起来足有七十岁，遇到稍微带点坡度的路面就明显感觉力不从心。我犹豫着要不要下来自己走，但那样一来，老汉就挣不到这三块车钱了。斗争了一番，我决定还是留在车上。我的背又开始疼了，天上还飘着点雨丝，带雨篷的三轮车慢悠悠地拉着我往旅馆行去。

   国际饭店的前台已经提前得知了我要入住的消息。宽容方丈不仅订好了房，还为我争取到了一天一百六十块的特别优惠价，相当于门市价格的五折。我又一次感觉到了满天神佛的眷顾。酒店开业只有两年时间，条件远远超出了我对潜山这座小县城的预期，房间也很安静，远离嘈杂的大街。我放下背包，上街去买零食，并很快在离酒店不远的一家小干货店里发现了一种好吃的——干货店老板称其为“南瓜饼”，但它绝不是普通的饼——这种精细的油炸甜食外表撒满了葵花籽，里面裹着南瓜馅，跟浓缩咖啡简直是绝配。

   例行的午睡之后，我就着南瓜饼一口气喝了两杯浓缩咖啡，然后出门去找饭吃。路边尽是野味店，店门口的招牌上，产自大别山区的鹿、野鸡和野猪们在照片里东张西望着。我选了一家看起来最干净的小店，进门点了一盘木耳炒鸡蛋，一盘野山菌。野山菌美味至极，厨师必须受到表扬。离开之前，我向老板和厨师郑重其事地表达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