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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坤的长篇小说《爱你两周半》2004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在结束处,作者附注“2003年10月-2004年3月写于北京以北”。小说的独特之处是以2003年SARS爆发为背景。徐坤在九十年代的中短小说,例如收入《热狗》的几篇,风格独特。批判性解构性强,有些所谓“后现代”的意味。过去谈过三篇学界小说《梵歌》《热狗》《呓语》。本世纪作者写作似乎回归传统。我看过三部长篇,《我并不是个笨蛋》(2002)《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2002)和《爱你两周半》(2004)。都不是严格意思的学界小说,但后两部与学界也算有些关系。这些长篇尚可读,但读过多少有些“泯然众人矣”的感觉,不复昔日机智犀利。再后来的小说或女权或主旋律,与学界完全没有关系,我觉得难以卒读了。长篇小说中,本丛谈原来准备只说《春天的二十二个夜晚》。由于疫情,这次说《爱你两周半》。
小说的故事比较简单。快到45岁风头正健的帝都地产大亨,正在与外地京漂的电视台非当红主持人在她的出租屋里幽会。主持人很漂亮,有章子怡的脸和巩俐的身材。所在小区出现SARS病例,被强制隔离。大亨挖门盗洞找关系想出去但都不成功,只能让自己的司机定时送食物。两人没有共同兴趣没有爱情也没有亲情,因此感到度日如年。通过玩电子游戏她认识到大亨的本质,“这是一个能征惯战、善于积累财富、但却无法建立信仰的人。(p. 128)”大亨的妻子是某高校经济学系的教授博导,两人婚姻名存实亡,只是教授还没有同意离婚,大亨也抓紧转移财产。教授的年轻男下属因为她的关照,以身相许。以夫妻名义参加旅游团到云南旅游,两人也有男欢女爱。收到帝都疫情严重消息后,教授与下属分手去沈阳看望父母,体验外地人对北京人的恐惧,然后回到北京。结局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大亨解除隔离后又发烧,仿佛经历了生死,对人生有了新的体认,包括理解了教授妻子的不易。更认清了自己,“人到中年,性欲已经不是个什么大问题。性的刺激,远比不上站在舞台中央,掌声、鲜花、大白光子一照、满脸粉底腻子、在亿万观众面前口吐莲花作秀表演更刺激。那种快感,更绵长,久有回味。(p. 117)”然后大手笔捐款,广告效应也提升了生意。主持人以报名到小汤山一线以摆脱隔离的烦闷,在生死关头的历练让她重新审视了人生,调入电视台更重要的部门。教授有了性爱的滋润,容光焕发,也谅解了大亨;在18岁女儿高考后,同意离婚。
小说写到SARS爆发后的学校。“非典形势严峻了,学校开始隔离。五·一长假取消,教职员工一律都不许离开北京。各教研室主任轮流值班上岗,学生各班级的班主任一律深入班级到位。(p. 110)”“一宣布隔离,关起校门不准出去以后,学生们简直乐癫了!一大群从18岁到22岁之间的大孩子,每日给关在校园内,天天搞联欢会,上网,打球,看电视,瞎玩,谈恋爱,简直乐不可支。为了稳定这段时期内学生的情绪,学校食堂里里伙食改善,每天翻着花样的炒菜做饭。学校里的期中考试从简,全都变成开卷。毕业生答辩也网开一面,提问问题简单,要求答辩场地尽量在露天环境下进行,负责答辩的委员也尽量不外请,主要由本校老师担任。(p. 187)”这是北京高校的情况,上海的疫情没有这样严重。如果我没有记错,似乎教学都是正常开展。
小说中的教授或许只是女二号,因此涉及高校并不多。前几天说方方小说时,重点说了《定数》。在高校就职的定数到底是什么?或许小说中教授的沉思是个回答。“命里注定了。就是这么一类人,善于从痛苦中自欺欺人汲取养分,善于把颓败往事幻化成温馨回忆,在诗书画的白日梦里沉浸,于平板枯燥的工作中体会创造的快乐,以孤独和坚韧体会着辽远的宁静和幸福。命里注定了,就是这样一种人。也可能,象她这种人还有一大群,还不在少数。工作,旅游,孝敬父母,培养子女成人,看着学生们一茬一茬离校,走入社会,长大成人。(p. 243)”当然,能成为教授成为博导,也已经经过一番拼搏。“这么些年,起五更爬半夜,带学生,做论文,去进修,升职称,当博导,每一步不透着昏天黑地的辛苦?(p. 37)”其实不仅是高校教师,任何行业要成功都不容易。如小说中那位主持人在第一线的感悟,“那几个已经很出名的记者主持人的工作态度,她服。每个人都不是随随便便就成功的。她信。她现在信。他们都是以生命做抵押、为代价,以极端的敬业态度、超人的忙碌和辛苦,赢得荣誉、信任和功绩。(p. 234)”
教授的情人是职场中另一类人。他们对高校抱有不太切合实际的幻想,因此难免会碰壁,甚至有失业之忧。教授第一次保他是他面临解聘。“解聘董强的理由也不是因为他教学水平不够,最大的反应是他‘不务正业’,说他心眼太活,在外面兼职太多,做电视搞策划拉广告的,整天在外面跑,曾经误过两次课。一个教师,把上课的事都忘了,你还能指望他什么?当然是不称职。(p. 36)”他过后仍不以为然只是准时上课。在他看来,“实在没有哪个职业象高校教师这样自由的了。有寒暑假期,隔两年还有一学期的轮空休假,又有轮流出国访学教课的机会,说白了也就是轮流脱贫,都是到日本韩国新加坡之类儒家文化圈去教汉语,勤快一点,一年下来,挣个二三十万不成问题。在学校,只要把课按时给上好,你出去干别的,并没人管你。(p. 36)”结果因为没有论著不能晋升,又面临失业危险。“似乎只顾在外面贪玩,没有职业追求,这些年连一篇学术文章都没有发表过,每年到了评职称时他也不张罗报。这一耽搁,晃晃悠悠十年就过去了。梁丽茹电话里问他是怎么想的,他竟然答说他没想,只想着上课拿工资就行了,论文什么的没有时间写。(p. 37)”又是教授支招,“他的讲义写得蛮有新意。于是就帮他出主意,能否想法出版?不管自费还是什么费,只要是正规国家出版社出版的印刷品就行。时间来不及的话,可以先让出版社开个证明,表示专著已经付梓。(p. 38)”这是本世纪初职业化早期的情况。如果是现在,越来越多的高校新人非升即走,等不了十年。
作者徐坤1965年出生于沈阳。1982年考入辽宁大学中文系,1986年获得学士学位并继续攻读研究生,1989年获硕士学位。1990年至1996年在中国社科院亚太所从事亚太文化文学研究。1996年至2003年在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工作,2000年至2003年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攻读博士学位,2003年获文学博士学位。随后在中国作家协会工作。
附:已经贴出学界小说丛谈
今朝放荡思无涯—学界小说丛谈之《方方文集·白梦》(非学界故事)
休对故人思故国—学界小说丛谈之《悬空的十字路口》
艰难苦恨繁霜鬓—学界小说丛谈之《方方文集·白梦》(力学家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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