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要写的王老师是我的父亲。虽然他只教过我小学四年级语文,但他对我的影响不浅,多年来,我在有意识地不断了解他。
我不知道别人对父亲的了解有多少,我对父亲的了解是近年才多了一点,对父亲的了解多是零碎的或者间接的。因为我与父亲单独相处时间很少,6-15岁是我接受小学、初中教育的时间,算是在父亲的身边,我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大哥大我6岁、二哥大我4岁、妹妹小我两岁),6岁前父亲在外地任教,我几乎没有记忆,15岁之后,我一直离家学习,之后是工作,县城上的高中,天津上的大学,江苏工作,与父亲的主要联系方式是写信或电话,真正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小时候,我跟在父亲身边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他人称呼父亲为“王老师”,很客气,很恭敬,作为已经是小学生的我能感受到。
王老师是1962年高中毕业后参加工作直至2004年退休,一直是做老师。小时候我以为父亲的教育程度是“高小毕业”,因为印象中,我在父亲办公桌上见过教师花名册(其时父亲任乡中心小学教导主任),很多人写的都是“高小”。多年以后,我逐步了解了父亲的教育背景。父亲1942年生,1949年开始上小学,小学上六年(在国宝公祠上),此后上乐安中学(初中三年、高中三年)。那时上中学得去县城上,距离60华里(走小路),只有步行一种交通方式。据比父亲小几岁的老师回忆,假期回家的“行李”是两个苎麻布兜,其时很羡慕。1962年乐安县只有36人参加高考(有好些人没机会上高中),在崇仁县考(三个县一起),该年乐安县无人考上。部分原因是1958-1962年为“大饥荒”,那时许多大学停办了招生数减少。据父亲回忆,那个时期的学风好、师资强,文革期间的学制是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单单是教育年限就缩水了。父亲上小学,曾受过公祠“学田”的资助,上中学基本是依靠学校的资助,总体来说,学校的食宿条件均不错。
我的爷爷1960年10月去世,其时父亲18岁(大叔12岁,二叔5岁),我的奶奶46岁。父亲能接受高中教育来之不易,据说小学四年级时,爷爷想让父亲辍学作为自己的小帮手,由于老师的耐心劝说才得以继续上学。爷爷的父亲是“国学”,但1922年就去世了(其时爷爷16岁)。奶奶的父亲是秀才,奶奶的前夫为乡政府文书(1932年遇难,为革命烈士),我猜测,奶奶是始终支持父亲上学的。奶奶1976年去世,据母亲说奶奶去世前经常有劝告二叔(文革期间高中毕业后也成了老师,一直从事乡村教育)要学习,预言一定会有“文武两考”。由于家庭原因,父亲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1965年前父亲还有数次上大学的机会。
父亲40多年的乡村教育生涯中,基本上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二年级都教过(也就是小学、初中、高中),主要在三个乡的中小学(有个时期乡中学也有高中。在罗陂中学主要是教高中。)。无论在哪都尽心尽责,身为“把关教师”或“骨干教师”。1970年代末,从罗陂中学调到湖坪中学教高中(课表已排好),但被借调到参陂(湖坪乡属的一个自然村)附中作为“把关教师”,期间狠抓教学质量,有两位同学考取乐安一中。其中一位考取南京工学院(1980年代初),之后还考取该校研究生,在那个年代非常难得。我知道他曾多次到我们家看望“王老师”,始终不忘师恩,其时父亲和另外一位老师(参陂附中负责人,当时也是他将父亲争取借调过去的),确实付出了心血。自从1981年至2004年,父亲均在湖坪中心小学工作,并先后担任教导主任、辅导站站长、工会主席、书记等职务。因此父亲教书育人成果,并不“直观”,无法知道多少人“成才”,即便学生后来成了才,与父亲的贡献有多大联系也无法知道。我知道父亲教过的学生,“跳出农门”的还是有不少,后来取得硕士、博士学位的也有一些,我所知道的一位是文革期间教过的学生,已经是某高校的教授(博士后,二级学院院长)。父亲始终大力支持年轻教师进一步学习与深造,自1994年开始至退休,湖坪中心小学有多位老师先后考取了研究生。2005年我在南京上研究生时,其中一位请我吃过饭,特别提到父亲的种种关照,其时他在江苏省某厅工作并已开始读在职博士研究生,他的第一学历是中师,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父亲40多年的教育生涯中,有过不少荣誉。比如抚州地区的先进教育工作者、县模范教师、县优秀教师、模范班主任等等,还有江西省的种种荣誉,具体多少无法知道,小时候家里的墙上贴了不少,此外就是洗脸盆、水果盘、杯子等上有奖品标识。我隐约的知道,1987年评职称,父亲由于“太老实”了,差点无缘“高级教师”,是老领导替其争取的,争取的依据是其工作业绩突出,将贴在墙上的奖状取了一些下来作为“证明材料”(那个年代,奖状贴在家中墙壁上,算奖状的唯一用途?当前,奖状糊墙已成“历史”,因为“有级别”的奖状得妥善保管,备不时之需,“无级别”的基本是废纸一张。),顺利晋升。
父亲作为我的老师,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受益匪浅。我认为我是父亲的作品之一,他始终鼓励我(亦包括我的妻子)、支持我积极进取,并积极营造氛围,默默奉献。我自1995年之后至今,很少回家。父亲只来过我生活的城市一次,住了10天左右。我知道父亲是真心希望“海阔凭儿跃,天高任儿飞”,或许有一种精神寄托包含其中,藉此放飞自身未竟的梦想。父亲的字写的很好,无论是钢笔字,还是毛笔字,我的字却写的一塌糊涂,且无可救药,这点令我惭愧不已。我喜爱写作是受父亲影响的,为人处世也一定程度上受父亲的影响。
当前虽然我身在高校,但我是一名高校图书馆馆员(教辅人员),属于名不副实的“王老师”。我的大哥是“王老师”(县中学高级教师),算是“子承父业”,我大学毕业进高校算是意外,因为我上的既非师范类学校,也非师范类专业。如今父亲年逾古稀,我亦年届不惑,假如有机会,我内心希望会是名副其实的“王老师”,象父亲一样,平凡且朴实。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2-23 23:50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