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令我爱恨交加

蒋继平

2018年6月9日

我人生的第一次真正单身出远门的目的地就是甘肃。 1974年年底， 我高中毕业后从江南鱼米之乡乘坐铁笼般的军列专车， 来到具有丝绸之路， 戈壁沙漠，黄土高原和河西走廊众多称谓的甘肃，在黄土高原的陇西山岭之中操枪弄炮， 成了共和国的一位正式军人。

当兵期间， 我学会了许多在农村和学校学不到的知识， 经受了军队严格的纪律训练和体能锻炼。 不过， 我的身体比较单薄，对甘肃的一种菌痢没有抵抗力， 患上了菌痢拉肚子的毛病，在住院治病期间，军医用了一种治疗菌痢的药， 我对这种药物有天生过敏反应， 导致我的听力严重受损， 使我不得不提前退伍。

当时的社会有一种成见，从农村出去当兵， 要是没有入党升官， 一定在部队表现不好。 所以， 我回到老家经常遭到被人看不起的眼光。 这给我的心灵造成很大的压力。 这是导致我对甘肃怨恨的主要原因。

也许是天意的安排，虽然我对甘肃的印象很不好，但是， 在我后来的人生中， 老天爷多次安排我重返甘肃。我在1996， 1997， 2007， 2008， 2009，2011 和2012 的9年时间内， 10次重返甘肃。每次都是公事出差。因而，当兵和出差， 使我的脚印留在了甘肃的大部分土地上。当兵时的军事演习和大范围军事拉练， 使我的脚印留在了从兰州往东南部的大部分地方， 主要是在陇西和天水一带。 后来的出差，主要是从兰州往西北的区域。

在甘肃我到过的地方是： 天水， 陇西，兰州，武威，张掖，酒泉，嘉峪关和玉门。

1996年我第一次以美国公司专家的身份到甘肃出差， 在中国国际种业集团蔬菜部总经理张孟玉的陪同下，住在酒泉宾馆。到达的第一天晚上， 受到当时酒泉市种子公司总经理刘淇的热情接待。他在酒泉市著名的美食城为我举行接风晚宴。这个接风晚宴使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首先叫一个服务员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中整齐地排了6个小酒杯， 每个杯子里都是烈性白酒。 他要我一个人一口气把6个杯子中的酒全部喝尽。 我感到非常为难。 这是因为一方面我不喜欢喝酒， 另一方面我的酒量不行，而且， 在公众场合，我一向十分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绝不容许自己因贪杯而显丑态。我极力向他解释我不能一个人喝这6杯酒， 大家一人一杯一起喝。 可是， 在场的所有人， 包括张总， 陈总（公司在当地的经理），我的美国同事（美籍墨西哥人），酒泉种子公司的一些经理一定要我一个人喝了这6杯酒。他们說这是地方习俗，无论如何， 请尊重这个习俗，要不然， 就显示客人缺乏诚意。

我在万般无奈中，鼓起勇气将6小杯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的好戏连台。 刘总又把美食城的老板娘请来陪我。 他说这位老板娘是台湾来的知名商人。我见到面前站着一位中年贵妇， 神态自若， 风姿绰约。她笑嘻嘻地坐在我的右边， 劝酒夹菜， 十分殷勤客气。大约十分钟后， 她起身击掌，随着她的掌声，从宴会厅的屏风后出来四位有些姿色的年轻女孩，每人手中端着一个中型酒杯， 她们来到我的面前， 一个个要向我敬酒， 而且老板娘和在坐的一些人还要我和她们喝交臂酒。我一直生活在美国， 很少参与社交应酬， 在酒台上几乎是个小学生， 对此场面实在缺乏应对能力。 因而，我尽力请求张总为我挡驾。张总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他的言语很中立， 真是有一股逢场作戏的本领。老板娘的说辞更加动听。 她说：“蒋先生是美国名牌大学的洋博士，不远万里， 来到酒泉指导工作， 一路上颠簸劳累不算， 今后几天还要到乡间田野视察， 我们利用东道主之便， 献上真诚的招待， 希望为蒋博士消除旅途劳累，好在今后几天更加精力充沛地工作。”面对这样的攻势， 我这位社交应酬的白痴， 唯一能做的是恳请张总帮我接招。

接下来， 还有跳舞的安排。 我实在觉得很困， 要求他们提前送我回旅馆休息。

反正在后来的多次到甘肃出差期间， 有许多让我感到难以忘怀的经历。 这些经历使我产生了对甘肃深深的感情。 我几乎爱上了这片具有悠久人文历史的土地。

每当夜深人静时，凄凉的玉门关， 雄伟的嘉峪关，陇西的黄土山岭和戈壁沙滩，武威和张掖的绿色江南风景， 兰州火车站的脏乱景象都会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啊，甘肃， 你对我有伤害，我对你却怀有深情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