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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生角度振兴南开数学(二):体制外的不对称事业与人生
不管你喜不喜欢数学,此博文会从某个角度触及你的内心,因为卑微者的生命不为名利和权势所累,鲜活而又真实。
一.背景和意义
如下的因素促使我决定从学生角度做一些事情:
(1)从1978年以来南开数学本科生在国际数学圈子的表现不如国内同档次大学的数学本科生。(2)国内好一点的大学数学学院都有自己的本科生拔尖人才计划,这些计划有时并没有让那些真心热爱数学的人走得更远。(3)有些学生虽然数学学得不错,但或迷茫颓废或幼稚天真或缺乏独立生存奋斗意识。(4)虽然关于成才或成功的名人讲座盛行于各大校园,但学生需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金科玉律,而是植根于真实现实的平等的持久的棒喝、警醒、激励、鞭策以及和风细雨式的滋润、陪伴,甚至是残酷与丑陋对成长成熟的激烈敲打。(5)国内有些关于学术的宣传充满了猫腻、夸大或扭曲,青年学生无法明白真相,除非圈内人士一针见血地指出。(6)数学这条道路,即使有浪漫情怀,也是在你小有成就且能享受生活之时。要想成功,从大学入学时算起,你至少得奋斗15年左右。当然,即使奋斗终生,你仍然可能狗屁不是。(7)有些学生,若能得到一些热心人长达10年以上的陪伴以共同成长,不管在国内或国外,都可以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8)本人是一个小人物甚至是失败者,但生活的砥砺回报给我的财富不能带进棺材;因为它们确实能改变诸多年青人的命运。
有人问我,这么多年了,学生的出国情况如何?2010年10月我才有1个硕士出国;至今共有10名研究生出国深造:1个于2015年12月成为1个1970后Fields奖得主的第一个拿到博士学位的博士;2个硕士分别在2个1970后Fields奖得主门下深造;1个硕士在加州理工学院深造,做到了同学科同年级博士生中的至少Top 2;1个硕士在Stanford大学深造后在美国工作,其第一份年薪(2015年)达到了15万多美元;其余的在相关专业不错的圈子深造。另有10多名的南开本科生的出国得到了我的真心帮助(甚至连TOEFL、GRE都不用考),有的在Fields奖得主或相当的圈子深造。当然,这些学生还有很长的奋斗之路要走。学生发展得好,我会引以为豪。说得粗俗点,我喜欢把学生的屁股当脸。
鼓励学生出国深造就必须谈谈国内与国际(欧美发达国家)学术的差距。这个论题太大,仅从几个侧面粗略地作个探讨。(1)中国的科研经费已十分充足,尤其对那些学术成功者;这一点,已不输给外国。另外,中国的学术交流亦已十分频繁,一个与国外Top大学与研究机构的差距是学术交流的档次、层次。(2)中国的学术环境、氛围与国外Top大学与研究机构有着很大的差距。中国的学术充满了江湖、官场的味道。(3)清醒意识与境界层面的差距:16年前我曾想跟Michel Talagrand研究Spin Glass模型,Talagrand告诉我此领域不适合初学者,应选择一条使生活更安全、轻松的人生道路。但在我仍想跟他学之后,他坚决地拒绝了我,告诉我,若你真想学数学,应跟一流数学家如M. Gromov、A. Connes等学,而他自己只是一个二流数学家。Talagrand当时是法国科学院通讯院士,已作过ICM 1小时大会报告+45分钟邀请报告,且在四大超一流杂志Ann. Math.、Acta Math.、J. AMS.、Invent. Math.上发表了接近10篇论文并获过2个大奖。2004年,52岁的Talagrand当选法国科学院院士。与 Gromov、Connes比,他只能是二流数学家。在中国,社会科学、人文科学领域中的专家往往彼此间互捧对方为大师;而在自然科学领域,借媒体的口封自己为大师的人亦不少。真正的大师,他的国际学术影响应深刻、广泛且持久,能在人类文明或科学技术的历史进程中占有一定的位置。华人数学家陈省身达到了此高度。(4)青年人成长环境的差距:在中国,优秀的年轻人往往是在前辈们的脚底下前进;而在国外的学术圈子,尤其是犹太人的学术圈子,优秀的年轻人却是站在前辈们的肩上前进。(5)功成名就之后的努力程度方面的差距:在中国,许多人成名后,要么当官要么招大量的学生为自己干活,自己每天花在学术上的时间少得可怜。在国外,尤其在犹太人的学术圈子,在成名后甚至在60多岁以后每天工作10多个小时的人,很多。(6)在中国,学术评价标签化。比如,认为ICM(国际数学家大会)1小时报告者比ICM 45分钟报告者牛,ICM报告者比没作过ICM报告的人牛。其实,许多Fields奖、Wolf奖得主也只作过ICM 45分钟报告。20世纪下半叶的法国概率之父P. A. Meyer没作过ICM 45分钟报告,他的学术地位和影响高过一定数量的作过ICM邀请或大会报告的概率学者。学术评价应回归学术本身。(7)中国人好面子且善于玩权谋,学术圈子也不例外;这从中国学术会议和学术交流讲排场、地位与身份等可以看出。例如,有人喜欢花力气邀请国际学术牛人来给自己贴金或帮自己吹牛而不是形成真正的学术合作与交流,诸多国际牛人明白了这点后往往不愿再与相关中国专家打交道。中国不缺钱、不缺人,为什么难以产生大师?其中一个原因是高校与学术圈子在相当多的方面务虚而不务实。我很喜欢且敬重犹太数学圈子,它务实、团结、勤奋且具有忧患意识,优秀的犹太数学家层出不穷。青年学生跟从杰出的犹太数学家学数学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即使是去以色列。
从学生角度振兴南开数学,并不是为南开大学而是为我自己:虽然南开大学有诸多不足之处,但我以为在一定层次上它还是值得人尊重的。尽管如此,我帮学生,只是想让我的一些想法、做法确确实实改变那些追求梦想且与我有缘的青年学生的命运,希望他们拥有成功的人生,不论将来从事何种职业。如此做的意义在于在苍凉人世间追求那种平等的亦师亦友亦生的推心置腹的感情与温暖,以及追求一种充满激情和个性的人生。
二.在体制外行走:不对称的人生、事业
何谓体制外?在当前,若一个人在学术圈子无江湖地位亦无行政权力,则他想在现行体制内干事业是很难的。此时,他如何突围?一个可行的选择是从民间角度出发,不用单位的学术资源与平台,利用自己的学识、经验、智慧、时间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持续帮助那些认真追求学术或人生的青年学生。干这些事,没功劳也无苦劳,不增加工资福利也不对学科评估作贡献,更没人在乎;但能向年轻人学习并走进他们的内心,从而成为知己。在中国,一个人的才智、精力可以被诸多官方的折腾消耗殆尽。因此从某个角度来说,在体制外做事拥有更多的自由,更能发挥一个人的聪明才干。我认识到了这点,于是认真地在体制外行走。
当然,在体制外行走,打不对称战争超级重要。也就是说,在没有资源、信息、机会、优势等的情况下,做某件事时,如何抵达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在高考生源或研究生生源方面,南开已很难招到一流的数学学生。因此对南开来说,应从如下三个角度考虑问题且下功夫:如何用招入时的二流生源打败其它高校招入的一流生源?真正想从事学术研究的数学学生不是很多,如何让那些真正献身于数学的学生在求学的道路走得更远?如何让他们进入国际一流的学术圈子?某阶段(如高中、大学本科)牛逼只代表某阶段牛逼。只要奋斗的方式正确,在大学毕业时即使是一般数学本科的学生都会有实力打败进入牛校(如北大、清华)的数学本科生。况且人的成功不仅是拼智力,还拼情商、意志力以及内心世界的健康与强大。为了让学生们走得更远更成功,让他们尽早明白人生的真实与残酷并比同龄人成熟5至10年以上,不断地棒喝他们以使他们不断地发现自己的弱点、缺点并克服之,从而不断提升自己,将十分关键。而这是我扎扎实实下功夫的地方。此外,我的另一个着力点如下:以一种平等的朋友甚至哥们的方式,长期(至少10年)与那些真正想搞数学的学生交往,以战友式的共同奋斗的姿态从人生、事业层面帮助他们回避一些悲剧的陷阱并把奋斗的姿态调整至最佳。这些事情,说起来容易,但长期坚持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我一年前写的对有志于学术的青年的建议,很好地诠释了我体制外的不对称事业与人生。现抄录如下:
我对有志于学术的青年的建议
(2015年7月)
①我喜欢有远大志向的年轻人,喜欢与他们做朋友并一起奋斗;我的目的是让他们站在我的人生经验、治学经验之上远超自己,从而走向令人尊重的成功。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我对欲终身致力于学术研究的年轻人的告诫是:出国(不一定非去美国),关键是师从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最牛的人或最牛的圈子攻读博士学位。选导师最好选国际一流的年龄不太大的专家。在一定意义上,这比选学校更重要!出国并不是越早越好,而是要在恰当的时候(内心世界足够强大与成熟、专业足够扎实等)出去。但也不要认为不出国就不能干事业。在追求自己的梦想时,应坚持事业、人生、婚姻、感情的有机统一,致力于做人生幸福的创业者!
②我是渺小人物,如同尊重伟大人物一样,我尊重毫不足道的渺小人物。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人们跪着看他。乔布斯(S. Jobs)说:活着就是为了改变世界!他做到了。尽管在学术水平相当的国内概率同行中,我是混得最失败的人;但改变我身边有缘年轻学生的命运是我坚定不移的追求。因为我失败的经历、渺小的成功经验能让他们少走弯路并回避人生的悲剧,从而将奋斗姿态调整到最佳状态。创造奇迹的人往往是那些被人歧视而又忍辱负重且意志顽强的有志者!
③做一个追随自己内心的人,享受痛苦、孤独、欢乐、自由与宁静!
对真正喜欢数学且有潜质的学生,我会直接赶他们到国外不错的学术圈子深造。他们没必要在我这儿浪费青春,他们的生命应在更高的层次上绽放。
④如果你豪爽仗义或是湖南老乡,不管喜不喜欢学术,成就一种亦生亦师亦友的关系是我的追求!我始终坚持并实践这样的观点:导师与学生的关系之最高境界是互为师生且是推心置腹的朋友及亲人。不想搞学术的学生要大胆顽强地按自己的价值观去奋斗且活得精彩!欲发财的为什么不进公司努力打拼或者自己创业力求当很有品位的有钱人?
⑤我决定用一生的力量打造一个令人敬重的学生国际学术帝国且致力于做到国内最高端。为使年轻人在学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成功,我一直在干的一件事情是:从生活、人生、情感、事业等角度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的个性化、人性化的十年以上的跟踪服务,以帮助他们抵达成功的彼岸。尽管此行动意义重大,但换个角度它十分渺小。法国布尔巴基(Nicolas Bourbaki)学派振兴法国数学的做法才是伟大的壮举。茫茫人海,我等待有缘的青年学生一起奋斗!为生活、事业、幸福!
⑥我从不要学生感激我,因为我希望他们成功而不希望我的无私帮助成为他们感情上的负担。如果有一天他们听到我死去的消息时能流几滴源自内心深处的眼泪,就表明我无愧于他们的老师;当然更不必到殡仪馆给我送行,因为我不希望我的死亡还折腾活着的人。
三.站在死亡之中
有人问我,一生中最大的敌人是谁?我打不败死亡,但我最大的敌人是自己:自己人性的弱点与人性的阴暗。向死而生,发愤图强与及时行乐在苦短的人生中同等重要!在时间的清洗下,从学生角度振兴南开数学这件事将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你看完后能在笑一笑的同时还有些许沉思,则你读到了我生命的流淌。
此时我想起了R. M. 里尔克的诗:“绝不是,我的生命绝非这转瞬即逝的时光/虽然我在其中被你看见,象一阵急跑。/我挺立在我的背景前端,象一棵树。/我只是我众多的嘴唇中的一个/并且很快就会喑哑不语//我是两段评注间的空白/它显得挤凑,语音杂乱/这是因为死亡的评注要求着更知底细的高手//就在黑暗的间歇,两段评注颤栗着遭遇,/非常协调。/甚至衍生出一首甜蜜的歌。//”
向开南
2016年8月9日星期二于天津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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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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