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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与柏格森的遭遇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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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山
【柏格森坚持认为,要想认识时间,不能只诉诸科学这一个视角,而必须有哲学视角。】
1921年4月6日,爱因斯坦与出生于瑞士的著名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1859年—1941年,于1928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在巴黎的一场由法国哲学学会组织的学术活动中相遇,两人有观点交锋。半年后的1921年10月,爱因斯坦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但颁奖理由不是由于他提出了蜚声遐迩的相对论,而是由于他提出了光电效应。应当说,光电效应在激起公众的想象力方面比相对论要逊色得多。诺贝尔物理学奖委员会之所以这么做,就与半年前柏格森与爱因斯坦的辩论有关。
诺贝尔物理学奖委员会主席曾在讨论中说,“著名的哲学家柏格森在巴黎都对相对论提出了质疑,这一点并非秘密”。柏格森论证说,相对论属于认识论,而不属于物理学,所以才成为哲学圈子里的热辩主题。
在讨论诺贝尔物理学奖相关问题时居然引用哲学家柏格森的名字,可见其当时的影响有多大。柏格森坚持认为,要想认识时间,不能只诉诸科学这一个视角,而必须有哲学视角。
1921年4月6日的辩论,柏格森本来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因为他比爱因斯坦年长20岁,时年62岁,已经很有名气。他先做了约半小时的发言,不涉及与爱因斯坦的争论。此时有一人起身大声地说:“爱因斯坦先生,我们比您还要爱因斯坦化呢。我们都认为柏格森已经过气了,但初看上去很古怪的相对论反而给他打了强心针。”这才“挑起”了辩论。
爱因斯坦在辩论中的一句话是后来广被引用的:“哲学家所说的时间根本不存在。”他的另一句话也是引起争议的,“与物理学家的时间概念不同的只有心理学家的时间概念”,没有第三种。
爱因斯坦对时间的二元论看法使柏格森惊异不已。他干脆写了一本书《绵延性和时间性》(1922年出版)来反击爱因斯坦的时间观。他的理论涉及形而上学(字面意思是“超物理学”)、反理性主义和生机论(整个自然界都是由“生命冲动”创造的)。爱因斯坦的理论正相反,涉及物理学、理性和宇宙不依赖于人而存在的基本认识。
爱因斯坦的时间观大家都比较熟悉了。柏格森认为,爱因斯坦用时钟来定义时间是荒唐的。他不理解,为什么对于“火车到达”之类重要事件的记时之描述,非得要看那一事件与钟表是如何对应的。他也不理解,爱因斯坦为什么试图用这种特定的程序来确定同时性。柏格森追求的是对“同时性”下一个更基础性的定义。他认为,如果基础性的同时性不存在,则时钟没有任何用途。
我们买钟回家,确实就是为了想知道时间,但是,“知道时间”的前提是:时钟和发生某一事件之对应对于当事人是有意义的,是需要引起其注意的。某些事件之间(而不是其他事件之间)的对应性对于我们有意义,恰恰就解释了我们对同时性的基本感觉,解释了为什么钟表得到广泛采用。钟表自身既不能解释同时性,也不能解释时间。
柏格森并不是为了与爱因斯辩论才关注时间的。早在1889年发表的《时间与自由意志》中他就写道:“我们的目光停在钟的表面时,指针的运动对应着钟摆的摆动,我们并没能测度时间之绵延,如人们以为的那样,我们所能测度的只是同时性,那是另一样东西。”要想理解时间,就要把钟表以外的一些不同的、新颖的、重要的东西纳入。
再往后,人们基本上认为柏格森是辩论的输家,爱因斯坦的时间观占据了主导地位。柏格森的失败,象征着“理性”战胜了“直觉”。不过,有意思的是,爱因斯坦的传记林林总总,却极少有哪位传记作者提及柏格森,提及那场辩论。
《中国科学报》 (2016-06-17 第7版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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