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利略的故事永不过时

■武夷山

（发表于2020年5月28日《中国科学报》）

伽利略终其一生都在研究意大利一些伟大诗人的作品。伽利略的绘画技能相当好，也懂透视，所以他就明白，望远镜里看到的月球上的阴影实乃山峦投下的影子。他还用水彩画栩栩如生地描绘了观察到的月球景象。

伽利略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自然就成为传记作家非常热衷的传主。在亚马逊图书网站上，用伽利略的名字能搜到的图书标题共有75页。我粗粗看了前两页，属于伽利略传记的就不下20种。2020年5月，美国西蒙与舒斯特出版社又出版了一部伽利略传记，Galileo and the Science Deniers（本文作者译为“伽利略和否认科学者”），作者为供职于地处美国巴尔的摩市的空间望远镜科学研究所的国际知名天体物理学家马里奥·利维奥。这样的图书选题还有价值吗？

2020年5月4日出版的《自然》杂志发表了坐镇德国慕尼黑的科学记者Alison Abbott女士对此书的评论文章《伽利略的故事总是切题的》。她认为，当否认科学的势力甚嚣尘上的时候，回顾一下伽利略的生平故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因为利维奥在书中指出，与17世纪罗马教廷将伽利略的科学学说指责为异端邪说类似的行径，如今仍然存在。

多数传记的写法是沿着时间线展开，而本书的结构除了按时序叙述外，有时也按照伽利略的著作来分别交代剖析。本书连“序言”在内共19个章节，其中第9章的标题是《试金者》，这是伽利略1623年发表的著作；第10章的标题是《对话》，指他1632年发表的《关于两个主要世界体系的对话》。第3章的标题是《斜塔与斜面》，两斜相并，很巧妙。

举一个以著作为线索来叙事的例子。1610年，伽利略发表了著作《星际使者》，该书记叙了他的天文观测。在帕多瓦工作期间，伽利略经常去附近的港口城市威尼斯访问，在那里，他接触到了荷兰人发明的spyglass（字面意思是“偷窥镜”，一种小型望远镜），时人用它眺望远处，看船只是否在驶近港口，伽利略却用它来观察星空，从而为自己的命运打开了新天地。

经过初步的观察，他发现月球上有山峦。当时的教会认为，因为人在作恶，所以大地上有变动，而无瑕的天庭保持着原初的模样，不会变动，月亮表面必是平的。伽利略的观察否定了“月亮表面是平的”结论。地心说的拥戴者还论证说，如果地球在动，不就把月亮甩出去了？可是月亮一直跟着地球。而伽利略在望远镜中观察到，木星也有卫星，木星并没有把自己的卫星甩掉。

不是完全按照时间线来展开叙述，读者可能会感到有点乱。但这个叙事策略对于作者利维奥有一个好处：他可以自由地探讨不同的主题。例如，他在书中展示了伽利略多才多艺的一面。

伽利略终其一生都在研究意大利一些伟大诗人（包括但丁、塔索和阿里奥斯托）的作品。伽利略的绘画技能相当好，也懂透视，所以他就明白，望远镜里看到的月球上的阴影实乃山峦投下的影子。他还用水彩画栩栩如生地描绘了观察到的月球景象。

伽利略爱好艺术并不奇怪，因为他父亲是作曲家和音乐理论家。笔者在2003年发表的《科学与文学联姻》一文中写道：“意大利文学具有独特的传统，他们把文学作品看作世界和可知事物的地图，写作是被对知识的渴求所驱动的。作家可能关注各种知识，包括自然哲学领域的知识。在这一传统的滋润下，伽利略的文字驾驭能力高超之极。事实上，伽利略有意识地打破了学者用拉丁文写作的传统，用漂亮的意大利语进行散文写作，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新科学’被更多的公众接受。意大利著名作家利奥巴蒂（1798—1837）说，伽利略的文字既优雅，又准确。有的意大利当代作家甚至认为，伽利略是有史以来最棒的意大利语散文作家。比如，伽利略对月亮的描写带给读者一片纯净空灵的感觉。可以说，作为科学家的伽利略看世界的方式受到其文学修养的深深的影响，而他的文学功底又使其科学观念拥有更强的征服力。”

利维奥在本书中对伽利略的生平和受审经过作了详尽的梳理，对不同历史学家的研究结论进行了评点。他说，罗马教廷审判伽利略的官方结论，显然是有意识地、尽可能地把伽利略往坏了说。不过，他与其他一些历史学家的共同看法是：关于伽利略败诉后喃喃自语道“可是地球还是在转啊”的说法，并无实锤依据。

利维奥简要地讨论了当今的宗教势力和商业利益集团是如何攻击关于物种进化和人为因素导致的气候变化之证据的。他说，一般说来，“未被充分理解的过程不能算是缺陷”，但从创世论者到特朗普总统周围的一帮否认科学者却利用知识缺口来否定科学论据。不过，书评作者Alison Abbott女士觉得，本书在伽利略受审和当代科学战争之间建立的类比关系并不太牢靠。

《中国科学报》 (2020-05-28 第7版 书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