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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的迂人故事
武夷山
我于1996年底被任命为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信息分析研究中心主任。后来,所内搞机构改革,信息分析研究中心不复存在,其多数研究人员被派遣到万方数据公司,其少数研究人员与原培训中心的人员并在一起,成为“研究培训中心”,由我担任主任。我在1998年的一封家书中叙述了发生在我这个迂人身上的故事,下面我将书信中的内容稍作编辑(隐去当事人姓名)后放在下面:
这一段时间,我们研究培训中心的主要工作是研究生录取。我当干部以来,头一次体会到权力的讨厌。本所的招生规模是15人,但今年考分够教委分数线的不足15人。教委规定(历史上第一次),招生规模不满的单位,可酌情降分录取,并将降分录取的新分数线报教委备案。今年下达的分数线是325分,任何单科不得低于51分。但教委规定,凡来自偏远地区的考生,在毕业后回偏远地区工作的前提下(签协议),可对他们降至总分320、单科45分的录取标准。我们决定,参照这个标准来降低录取线,即总分达到320、单科不低于45分亦可录取。这样,上线的考生人数刚好够15人。做出决定后,本所一位我很熟悉的老同志不断地来找我,为某考生求情,希望我们将其录取。这位考生总分够了,但英语只有39分,仍不够降分后的新分数线。所以我们不能录取。这位老同志就不断找我磨,我始终未答应。还有一位考生,其父亲是国家科委的,姓X,我还认识。这位考生的总分只有315分,英语、政治各50分。降分后,其总分标准仍不够。这位考生的父亲没直接找我,而找了本所某领导。领导未替那位考生说情,只是找我问了问那位考生的情况。我告诉领导,我们确定新分数线的考虑依据是怎样的,领导就没再说什么。但这位老X又是某人(今注:我的熟人)的邻居,二人很熟。有一天,某人给我打电话,问情况,为老X转达恳求的意思。我对某人说明了情况。某人告知老X后,老X很着急,说要给我送礼,被某人劝住了。但他要某人再帮忙对我说一下,要把他孩子的名字也报到教委去,即多报一个人。我回答说,教委不允许多报人,只能报15个。某人只好给XX(我的另一熟人)打电话,让XX再同我说。我请XX转告某人四点:(1)因降分后,那位考生的总分仍差5分,不能录取;(2)教委不允许多报人;(3)本所一位老同志也在为类似的事求我,我没有答应;(4)某所领导的孩子去年报考本所研究生,不够分数线,当时的培训中心也没照顾领导的孩子(去年,信息分析研究中心还存在,我还在信息分析研究中心工作)。我觉得,如果考生都过了分数线,不录取考分最高的,而录取考分相对较低的,那是研究生管理部门权限范围内的事,不算违规。但录取根本不够分数线的人,就属于违反原则了。这两天,老X和所里那位老同志没再来找我,我希望到此平息下来。
从这件事我体会到,在中国的环境里,只要握有一定的权力,要想不犯错误,实在是很难很难的。在信息分析研究中心时,虽说我也是处级干部,但没有类似的麻烦事。
今记:本迂人20年前就认识到,“在中国的环境里,只要握有一定的权力,要想不犯错误,实在是很难很难的”。这是因为,即使你本人不想谋私利,别人也会为实现其私利对你展开请托攻势。而在人情社会中,坚持原则,难免就要堵上自己的路。本迂人虽迂,虽愚,但具有这样的“超前认识”,对自己做到警钟长鸣,也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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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3-19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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