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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 育
马歇尔·麦克卢汉
The Mechanical Bride: Folklore of Industrial Man
by Herbert Marshall McLuhan @1951
《机器新娘:工业人的民俗》何道宽 译
如果市场只需要机器人,为什么要培养具有独立精神的个体呢?为什么经过了寒窗苦读反而去过清贫的生活呢?
你敢不理睬职业教育中的印第安人爱情似的呼唤吗?你的智商在向你招手。
我们要适应业已过去的东西,我们大家要自我调节以适应这个调节的过程吗?
学校必须魅力四射,以便和时装模特、流行时尚、电视竞争吗?
除非你变成赌博机里的弹丸,否则你就永远中不了头彩?
在今天的美国,教育是改善社会地位的最佳的手段,教育比财富、门第等因素重要得多。教育也是提高赚钱能力的最好的道路,这就是能力强的学生深思熟虑的观点。与此同时,工商界里靠积累经验而获得升迁的人,是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多的高层职位填满了技术学校培训的专家。在这个方面,父亲能够把企业的缰绳直接传递给儿子,而不是传给企业内从底层晋升上来的人。
由于有各种各样的教育机会,教育就成为一部最大的社会升迁的自动扶梯,这是最激动人心的事实。然而,从这部扶梯走下来的人,绝大多数还是远离经济收入最高的5个等级。
大家承认,美国教师处在一个奇怪的位置。教育使他能够改善自己的经济地位,然而他似乎又发誓甘于清贫,社会对教师的评价始终是:“他受不了。”他自愿接受非竞争性的贫困,责备社会上的人为金钱报酬而你争我夺,他主张维持“失败的勇气”。反过来,社会用不信赖和鄙视的态度来加以报复,人们不信任他的动机,鄙视他地位低下、缺乏魄力。
然而,社会的不信任和怨恨,还有更加深层的原因。美国的教师受命成为民主机会与启蒙的工具。父母亲把孩子托付给老师,希望孩子进步,老师要使孩子“胜过父母”。以这样的身份和使命,老师必然要使孩子与父母若即若离。但是,在父母的心中,如果老师要教好书他就必须“胜过父母”。于是,在家长与老师的关系中,有一个与平等根本背离的思想,即使家长的经济情况比老师好得多。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事实:教育既是社会升迁的机器或社会流动的动力,又是一套很粗糙的设备,其“产品”常常思想狭隘,有时甚至是不可救药。学生之所以接受教育,惟一的理由是教育能够把他们与经济和官僚体制更加有效地联系起来;可是他们最美好的年华与能力变成了自我奴役的手段。他们抓住教育机会的目的,是希望和别人一样有财力。
现代战争是另一个有利的视角,由此可以看到,战争机器的后勤保障已经使技术教育和专业教育广泛传播。实际上,按照同样的因果关系,机械化战争或全局战争促进了繁荣和福利,这本身就揭露了我们一个尴尬的处境:我们对自己的目的失去了控制和眼光。战争创造了财富,为大家提供机会,它使我们时代的和平受到羞辱。与和平时期相比,战争给更多的人提供了更多的教育和更高的消费水平。所以说,还没有好战的党派取代目前的政党,这倒是有点莫名其妙。
这是另一种指向当代世界重要现实的路子。加速的变革和有计划的报损,构成了产业力量-经济的基本原理。生产是为了使用?对。但产品的使用期要尽可能短,以适合追逐最大限度的利润。无论是新书或新灯泡,产品都不能够在市场上逗留太长的时间,几个星期就足够了。当代的教育又怎么样呢?教育是为了使用吗?当然。但为谁所用呢?又使用多长时间呢?
如果学校教育给予一个学生立即进入技术世界绞肉机的特权,这个学生就认为自己幸运,这是他上学的目的。他吃了几年的汉堡包还是原来那个样子,结果会怎么样呢?难道每个人不是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吗?汉堡包比牛排容易对付。强有力的经济是生机勃勃的,但是它没有温情。它讥笑政治的黑白描影法,包括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和法西斯主义的政治。强大的人物要敲掉这台绞肉机的牙齿时,经济会皱眉蹙额表示反对。我们的教育必然是要适应打掉一切骨气的需要。它培养的是没有骨气、八面玲珑的人,这样的人学会了哼着时尚曲调,跳进社会的绞肉机。个别人的抵抗被扣上了破坏与不合作的帽子。
我们的高等教育不传授超然的态度,不培养衡量人的目标的能力,它奴性十足、脱离实际。其原因是,如果它培养头脑发达、人格独立的学生,它输送的人就是市场不需求的人。如果市场只需要机器人,那你为什么还要培养人呢?大多数大学校长和教务长了解这个世界的逻辑。他们要追赶潮流。如果惟一的生活就是整齐划一的任务和大众娱乐的集体梦幻,为什么要培养具有独立精神的个体呢?为什么要使自己的日子难受呢?为什么要与众不同呢?为什么要用脑筋学习去保证过清贫的生活呢?
简而言之,强有力的经济不能够容忍尾大不掉、失去中央控制的力量。它不能容忍个体人难以预测的思想和行动。从目前社会研究和市场调查的每一个姿态和语调,从我们学校的课程设置,都可以清楚看到这样的事实。
然而,这一切怎么可能成为现实呢?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呢?有没有人有意识地搞阴谋来制造这样的后果呢?当然没有。事情的发生其实很简单。宏大的物质力量和工业力量依赖许多无力的个体,许多人对自己的处境深表气愤。越卑微的人越渴望拥有超人力量之外的切无限的权力,他努力培养这样的能力及与之相应的责任感[这就是“斜眼”( Squinky)漫画和“超人”( Superman)漫画的意思]。寻求强大物质力量的虐待狂渴望谋求报复或补偿人的徒劳无益,总是要驱使这样的人把自己与宏大的非人格化的企业结合起来。于是,在大企业里摆弄开关,看起来总是比独当一面好,无论这个人干的工作是多么合乎人性。这就是官僚主义工作的吸引力,无论这工作是在企业里是还是在政府里。在幻想之中,他就认同了一个力量庞大的单位,于是这个单位就成了小人物自我实现以成为超人的渠道。解读超人的钥匙是无用而平凡的克拉克·肯特。由此可见,越是创造并集中物质力量,我们对自己人性的压制就越是厉害。于是,人性就越是迫不及待地支持庞大的、压垮它自己的物质力量。这不是有意识的阴谋而是一场噩梦,如果立即警醒,我们就能够步入坦途。回头是福啊,觉醒吧,芬尼根。
实际上,一大批具有独立思想和批判头脑的人正在涌现出来。噩梦到了不受欢迎的戏剧高峰时,梦中人也会辗转翻身。只要舒服胜过痛苦,包裹在集体的梦幻中未尝不是好事。但是我们几乎就要越那个临界点了。梦醒时分就是解脱的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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