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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者注:
以下文字录自《坤舆万国全图》(日本摹绘本,图上有红色印章“狩野氏图书记”),包括李之藻、利玛窦、祁光宗、吴忠明、杨景淳、陈民志为《坤舆万国全图》写的题记、序、跋。这些材料有助于读者了解此图的来龙去脉。
原文为繁体字,且无标点,整理者根据己意标点、分段,以便于读者阅读。
整理者
2016/10/26
舆地旧无善版,近《广舆图》之刻本,元朱思本画方分里之法,稍似缜密。然取统志省志诸书详为校覆,所载四履远近亦复有漏。缘夫撰述之家,非凭纪载,即访輶轩,然记载止备沿革,不详形胜之全,輶轩路出纡回,非合应弦之步,是以难也。禹贡之内且然,何况绝域?不谓有上取天文,以准地度,如西泰子万国全图者。
彼国欧罗巴原有镂版法,以南北极为经,赤道为纬,周天经纬捷作三百六十度,而地应之。每地一度定为二百五十里,与唐书所称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而差一度者相仿佛,而取里则古今远近稍异云。其南北则征之极星,其东南则算之日月冲食,种种皆千古未发之秘。所言地是圆形,盖蔡邕释《周髀》已有天地各中高外下之说,《浑天仪注》亦言地如鸡子中黄,孤居天内。其言各处昼夜长短不同,则元人测景二十七所,亦已明载。惟谓海水附地共作圆形,而周圆俱有生齿,颇为创闻可骇!要于六合之内,论而不议,理苟可据,何妨求野。圜象之昭昭也,昼视日景,宵窥北极,所得离地高低度数,原非隐僻难穷,而人有不及察者,又何可轻议于方域之外。
沈括曰:古人候天,自安南至岳台才六千里,而北极差十五度稍北不已,庸讵知极星不直在人上乎?夫极星在人上,是极星下有人焉。再北而背负极星,其理可推也。元人测景虽远止于南北海二万里内,而北极所差已五十度。西泰子泛海,躬经赤道之下,平望南北二极,又南至大浪山,而见南极只高出地至三十六度,古人测景曾有如是之远者乎?
其人恬淡无营,类有道者,所言定应不妄。又其国多好远游,而曹习于象纬之学,梯山航海,到处求测,踪逾章亥,算绝挠隶,所携彼国图籍,玩之最为精备,夫亦奚得无圣作明述焉者。语不云乎,在夷则进。惜其年力向衰,无能尽译。
此图白下诸公曾为翻刻,而幅小未悉。不佞因与同志为作屏障六幅,暇日更事杀青,厘正象胥,益所未有,盖视旧业增再倍,而于古今朝贡中华诸国名尚多阙焉。意或今昔异称,又或方言殊译,不欲传其所疑,固自有见,不深强也。
别有南北半球之图,横剖赤道,直以极星所当为中,而以东西上下为边,附刻左方。其式亦所创建,然考黄帝《素问》已有其义。所言立于午而面子,立于子而面午,至于自卯望酉,自酉望卯,皆曰北面。立于卯而负酉,立于酉而负卯。至于自午望南,自子望北,皆曰南面,是皆以天中为北,而以对之者为南,面北取诸天中,正取极星中天之义。
昔儒以为最善言天,今观此图,意与暗契。东海西海,心同理同,于兹不信然乎?
于乎!地之薄厚也,而图之楮墨,顿使万里纳之眉睫,八荒了如弄丸。明昼夜长短之故,可以挚历算之纲,察夷隩析因之殊,因以识山河之孕,仰俯天地,不亦畅矣。大观而其要归于使人安稊米之浮生,惜隙驹之光景,想玄功于亭毒,勤昭事于顾諟,而相与偕之乎大道。天壤之间,此人此图,讵可谓无补乎哉!
浙西 李之藻撰
吾古昔以多见闻为智。原有不辞万里之遐,往访贤人,观名邦者。人寿几何,必历年久远而后得广览备学,忽然老至而无遑用焉,岂不悲哉。所以贵有图史。史记之图,传之四方之士所睹见,古人载而后人观,坐而可减愚增智焉。大哉,图史之功乎。
敝国虽徧,而恒重信史。喜闻各方之风俗与其名胜,故非惟本国详载,又有天下列国通志,以至九重天、万国全图,无不备者。
窦也跧伏海邦,窃慕中华大统万里声教之盛,浮槎西来。壬午解缆东粤。粤人士请图所过诸国,以垂不朽。彼时窦未熟汉语,虽出所携图册,与其积岁扎记,䌷绎刻梓。然司宾所译,奚免无误。庚子至白下,蒙左海吴先生之教,再为修订。辛丑来京,诸大先生曾见是图者,多不鄙弃,羁旅而辱厚待焉。
缮部我存李先生,夙志舆地之学。自为诸生,编辑有书。深赏兹图,以为地度之上应天躔,乃万世不可易之法。又且穷理极数,孜孜尽年,不舍,歉前刻之隘狭,未尽西来原图十一,谋更恢广之。余曰:此乃数邦之幸。因先生得有闻于诸夏矣。敢不廑意,再加校阅。乃取敝邑原图及通志诸书,重为考定。订其旧译之谬与其度数之失,兼增国名数百,随其楮幅之空,载厥国俗土产。虽未能大备,比旧亦稍赡云。
但地形本圆球,今图为平面。其理难于一览而悟。则又仿敝邑之法,再作半球图者二焉,一载赤道以北,一载赤道以南,其二极则居二圈当中,以肖地之本形,便于互见。共成大屏六幅,以为书斋卧游之具,嗟嗟!不出户庭,历观万国。此于闻见,不无少补。
尝闻天地一大书,惟君子能读之,故道成焉。盖知天地而可证主宰天地者之至善,至大,至一也。不学者,弃天者也,学不归原天帝,终非学也。凈绝恶萌,以期至善,即善也。姑缓小以急于大,减其繁多,以归于至一,於学也庶乎。窦不敏,译此天地图,非敢曰资闻见也,为己者当自得焉。窃以此望于戴天履地者。
万历壬寅孟秋吉旦欧逻巴人 利玛窦谨撰
昔人谓通天地人曰儒。夫通何容易?第令掇拾旧吻,未能抉千古之秘,何必非管窥也,于天地奚裨焉。西泰子浏览诸国,经历数十年,据所闻见,参以独解,往往言前人所未言,至以地度应天躔,以读天地之书为为己之学,几于道矣。余友李振之甫,爱而传之,复画为图说,梓之屏障坐,令天地之大,历历在眉睫间。非胸中具有是图,乌能为此?傥所语天地人者耶!余未为闻道,独于有道之言,嗜如饥渴,故不觉津津道之如此。如以余之叙兹图也,而并以余为知言,则余愧矣。
东郡 祁光宗题
邹子称,中国外如中国者九,被海环之。其语似宏大不经。世传:昆仑山东南一支,如中国故,水皆东流;西南北一支,仍居其半。卒亦莫能明其境。夫地广且大矣!然有形必有尽,而齐州之见,东南不逾海,西不逾昆仑,北不逾沙漠,以穷天地之际,不亦难乎?囿于所见,或意之为小,放浪所不见,或意之为大,意之类皆忘也。
利山人自欧逻巴入中国,著山海舆地全图,荐绅多传之。余访其所为图,皆彼国中镂有旧本。盖其国人及拂朗机国人皆好远游,时经绝域,则相传而志之。积渐年久,稍得其形之大全。然如南极一带,亦未有至者。要以三隅推之,理当如是。
山人淡然无求,冥修敬天,朝夕自盟,以无妄念、无妄动、无妄言。至所著天与日月星远大之数,虽未易了然,其说伙子有据,载之以俟知者。
歙 吴忠明撰
漆园氏曰:六合之内,论而不议。子思子亦曰:及其至,圣人有所不知,夫惟不知,是以不议。然未尝不论,亦未尝不知也。章亥之步,地所从来矣。《禹贡》之书,历乎九州;职方之载,罄乎四海。班氏因之而作《地理志》,政治风习,靡所不具。此其大章明较著者。而质之六合,盖且挂一而漏万,孰有囊括苞居六合如西泰子者?详其图说,盖上应极星,下穷地纪,仰观俯察,几乎至矣。即令大浇而在,当或采摭之。其仿佛章步羽翼,禹经开拓,班志之蒐罗者,功讵渺小乎哉!而凡涉之乎輶轩,始之乎心目,亦且穷年,夫岂耳食臆决管窥蠡测者可同日语。而其中有未尽释者,傥亦论而不议之意乎?
第西泰子难矣,而知西泰子亦不易。语云:千载而下有知己者出,犹为旦暮遇。元之耶律、浙之青田,其一证矣。兹振之氏与西泰子联千载于旦暮,非大奇遘耶?此图一出,而范围者籍以宏其规摹,博雅者缘以广其玄瞩,超然远览者亦信太仓稊米马体豪末之非窃语,宁独与谭天蜗角之论,倘怃悠谬之见,并视之也。
不佞淳与振之氏为同舍郎,称莫逆,而与西泰子倾盖如故者。兹刻也,盖同心云。
蜀东 杨景淳识
西泰子之有是役也夫!宁是浮舟棋局,胫之所不走而以卧游。盖裴秀六体蟹匡尔,计然五土蝉緌尔,亥之步而章之搜至涯而友尔。方之此图,穷青冥,极黄垆,四游九瀛之所未尝,而垒垒焉胪而指诸掌。彼恶溪沸海,陷河悬度,直以瓮牖语人,而叱夜郎为大于汉。此亦胥象之侈事,柱鳌之旷则矣。夫西泰子经行十万里,越廿【木冀】而届吾土,入长安,李缮部旦暮而遇之,遇亦奇矣哉!
沘阳 陈民志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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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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