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子難忍諫言中，

不義自斃兄弟同。

今日輝煌無窮碧，

來年殘園血墻紅。*

*和楊萬裡《曉出淨慈寺送林子方》韻：

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楊萬裡(1127-1206)，字廷秀，號誠齋，南宋江西吉水人。27歲中進士，官至寶謨閣學士。 詩與尤袤、范成大、陸遊齊名。一生作詩兩萬多首，傳世不多，有《誠齋集》。淨慈寺-位杭州西湖南岸，雷峰塔對面，南屏山慧日峰下，中國著名寺院、西湖四大古刹之一。四時-四季。

目次：一、原詩  二、将仲子·小序  三、章字词解  四、譯詩

*文中带*號者爲拙筆所加。

一、原詩

共三章，每章八句。

·將仲子兮，無逾我裡，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mǐ)。仲可懷(huǐ)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huǐ)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huǐ)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二、将仲子·小序

《序》：“《將仲子》，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 陸音義：“將，七羊反，下及注皆同。”

鄭箋：“莊公之母，謂武姜。生莊公及弟叔段，段好勇而無禮。公不早為之所，而使驕慢。”陸音義：“好，呼報反。”

孔疏：箋“庄公……驕慢”，“此事見於《左傳》隐元年(*《詩經·將仲子》引《左傳》文內沒有杜預註和孔疏，《左傳註疏》本內則有，本文直引《左傳註疏》)。《傳》曰：

‘鄭武公娶於申(注：申國今南陽宛縣)，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注：欲立以為大(*音太)子）。亟請於武公，公不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晋杜預注：虢叔，東虢君也。虢國今滎陽縣)死焉。佗(*他)邑惟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注：公順姜，請使段居京，謂之京城大叔.言寵異於衆臣。京鄭邑，今滎陽京縣)。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注：祭仲，鄭大夫。方丈曰堵，三堵曰雉。一雉之牆，長三丈，高一丈。侯伯之城，方五里，徑三百雉，故其大都不得過百雉)。……今京不度，非制也(注：不合法度，非先王制)。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注：使得其所宜)，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 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注：斃，踣(*bó)也。姑，且也。孔疏：此以草喻也。草之滋長引蔓，則難可芟(*shān)除，喻段之威勢稍大，難可圖謀也。斃，踣也，《釋言》文也。孫炎曰：“前覆曰踣”)。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注：鄙，鄭邊邑。貳，兩屬。孔疏：兩屬，則賦役倍；賦役倍，則國人不堪也）。公子呂(注：公子呂，鄭大夫)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不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注：叔久不除,則舉國之民當生他心)。公曰：“無庸，將自及” (注：言無用除之，禍將自及)。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注：前兩屬者，今皆取以為己邑)。至于廪延(注：鄭邑，陳留酸棗縣北有延津)。子封(注：子封，公子呂也)曰：“可矣，厚(注，厚謂土地廣大))將得衆”。公曰：“不義不暱(nì亲近)，厚將崩”(注：不義於君，不親於兄，非衆所附，雖厚必崩。孔疏：高大而壞謂之崩)。大叔完聚(注：完城郭，聚人民)，繕(*修整)甲兵，具卒乘(注：步曰卒，車曰乘)，將襲鄭。夫人將啓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注：古者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大叔出奔共，是謂共城(注：共國，今汲郡共縣)。’大叔是段，驕慢作亂之事也。《大叔于田·序》曰：叔多才而好勇，是段勇而無禮也。”

朱熹《詩序辯說·將仲子》從鄭樵“淫奔之詩”說：“事見《春秋傳》。然莆田鄭氏謂此實淫奔之詩，無與於莊公叔段之事。《序》蓋失之而說者，又從而巧為之說以實其事，誤亦甚矣。今從其說。”

三、章字词解

第一章：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mǐ)。仲可懷(huǐ)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踰我里，無折我樹杞】

【將】毛傳：“將，請也。”朱傳：“將音槍”；“將，請也。”*现在南方有的省说“请”，也念“槍”。

【仲子】毛傳：“仲子，祭仲也”。朱傳：“仲子，男子之字也。”

【我】朱傳：“我，女子，自我也。”

【逾】毛傳：“踰，越。”

【裡】毛傳：“里，居也。二十五家為里。”朱傳同。

*關於“裡”：

康熙字典第1280頁：“《爾雅·釋言》裡，邑也。《詩·鄭風》將仲子兮，無踰我裡。傳：裡，居也。《周禮·地官·遂人》五家為鄰，五鄰為裡。”

邑-康典第1254頁：“《說文》國也。《釋名》邑人聚會之稱也。《周禮·地官·小司徒》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又《載師》……公邑謂六遂之餘地，家邑謂大夫之埰地。又王畿亦稱邑”。

居-康典第240頁：“《說文》凥，處也。……又坐也”。井-康典第12頁：“《廣韻》田九百畝曰井，井九百畝，象九區之形”。

*若“裡”以“邑”解和“四井”為“邑”解，夲詩女主人公家又有園子，園裡又有杞、桑和檀樹，此“裡”當是富人家。若做“家邑”解，是大夫采邑，与詩中“仲子”和注疏中的祭仲子一致。

【折】毛傳：“折，言傷害也。”陸音義：“折，之舌反，下同。”朱傳：“折音哲”。

【杞】毛傳：“杞，木名也。”陸音義：“杞音起。” 朱傳同陸璣《疏》：“杞，柳屬也，生水旁，樹如柳葉，麤而白色，理微赤，蓋里之地域溝樹也。”

孔疏：傳“里居……木名”，“里者，民之所居，故為居也。《地官·遂人》(*《周禮》)云：“五家為鄰，五鄰為里”，是二十五家為里也。‘無踰我里’，謂無踰越我里居之垣牆。但‘里’者，人所居之名，故以所居表牆耳。《四牡》傳云：‘杞，枸檵’。此直云木名，則與彼别也。陸璣《疏》云：‘杞，柳屬也。生水傍，樹如柳，葉麤而白色，理微赤，故今人以為車轂。今共北淇水傍，魯國泰山汶水邊，純杞也。”

鄭箋：“祭仲驟諫，莊公不能用其言，故言請，固距之。‘無踰我里’，喻言無干我親戚也。‘無折我樹杞’，喻言無傷害我兄弟也。仲初諫曰：‘君將與之，臣請事之，君若不與，臣請除之。’”陸音義：“驟，竹救反，服虔云：‘數也’。”

孔疏：箋“祭仲……除之”，“哀十二年，《左傳》云：‘吳公子慶忌驟諫吳子。’服虔云：‘驟，數也。’箋言驟諫，出於彼文。序不言驟，而箋言驟者，若非數諫，不應固請。故知驟諫也。以里垣之内始有樹木，故以里喻親戚，樹喻兄弟。既言驟諫，以為其諫非一，故言‘初諫曰’，以為數諫之意。案《左傳》，此言乃是公子呂辭。今箋以為祭仲諫者，詩陳請祭仲，不請公子呂，然則祭仲之諫多於公子呂矣。而公子呂請除大叔，為諫之切，莫切於此。祭仲正可數諫耳，其辭亦不是過。仲當亦有此言，故引之以為祭仲諫。”

【豈敢愛之，畏我父母(mǐ)】鄭箋：“段將為害，我豈敢愛之而不誅與？以父母之故，故不為也。陸音義：“段將之將，如字。與音餘。”

【豈(qǐ，kǎi)】康典第1167頁：“qǐ《廣韻》祛俙切。《說文》：還師振旅樂也。又欲也，登也。徐曰：今借為語詞。《玉篇》：安也，焉也。《廣韻》：曾也。《曾韻》：非然之詞。…kǎi與凱、愷並通。軍勝之樂也。又樂也，和也。”《毛傳》：“豈，樂。”

【畏】朱傳：“叶於(*wū)非反”。陳第《毛詩古音攷》卷二：“畏音威，古畏威通用。”

【母(mǐ)】朱傳：“母，叶滿彼反”。顧炎武《詩本音》卷三：“母，滿以反”。

【仲可懷(huǐ)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鄭箋：“懷私曰懷，言仲子之言可私懷也。我迫於父母有，言不得從也。”

孔疏：箋“懷私……得从”，“《晉語》(*《国语》)稱公子重耳安於齊，姜氏勸之行，云：‘懷與安，實(*北大版注：病前原有敗名二字疑誤入)病大事。鄭詩云“仲可懷也”’，引此為懷私之義，故以懷為私。以父母愛段，不用害之，故畏迫父母，有言不得從也。於時其父雖亡，遺言尚存，與母連言之也。”

【懐(huǐ)】朱傳：“叶胡威反”。陳第《毛詩古音攷》卷二：“懷音囘”。康典第354頁。〔古文〕褱huái 《說文》念思也。……又歸也。……又來也。……又安也。……又包也。……又藏也。……又慰也。……又傷也。……又私也。《詩·小雅》每懷靡及。《箋》懷，私也。 又《爾雅·釋詁》至也……又止也。……又《釋名》懷，回也。本有去意，回來就已也。亦言歸也，來歸已也。……又地名。……又通作褢。……又叶胡隈切，音回。……又叶呼回切，音揮。……又叶苦禾切，音窠”。*此“私”作不要“公开”、不要说、藏起来、收起来之意解。

章解：

孔疏：“将仲子……可畏”，“祭仲數諫莊公，莊公不能用之，反請於仲子兮，汝當無踰越我居之里垣，無損折我所樹之杞木，以喻無干犯我之親戚，無傷害我之兄弟。段將為害，我豈敢愛之而不誅與？但畏我父母也。以父母愛之，若誅之恐傷父母之心，故不忍也。仲子之言可私懷也，雖然父母之言亦可畏也，言莊公以小不忍至於大亂，故陳其拒諫之辭，以刺之。”

朱傳：“莆田鄭氏曰：此淫奔者之辭”。

第二章：將仲子兮，無逾我牆，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huǐ)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牆，桑】毛傳：“牆，垣也。”朱傳同。毛傳：“桑，木之衆也。” 朱傳：“古者樹，牆下以桑。”陸音義“垣，音袁。”

【兄(xiáng)】毛傳：“諸兄，公族。”朱傳：“兄，叶虚陽反”(*今南方有方言也念此音)。顧炎武《詩本音》卷三：“兄，虚王反”。康典第50頁：兄“《集韻》《韻會》許放切。《正韻》許放切。並音貺(*kuàng).……又虛王切。音荒。《詩·魏風》：陟彼岡兮，瞻望兄兮。《通雅》：謂兄為況，本於荒音。”

章解：

朱傳：“賦也”。

第三章：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園，檀】毛傳：“園所以樹木也。檀，彊韌之木。” 陸音義“擅，徒丹反(*朱傳同)，木名。彊，其良反，一音居良反。韌，本亦作‘刃’，同而慎反，依字本旁作刃，今此假借也。沈云糸旁作刃為是。案糸旁刃，音女巾反。《離騷》云：‘紉秋蘭以為佩’，是也。” 朱傳：“園者，圃之藩，其内可種木也。”

朱傳：“檀，叶徒沿反。檀，皮青滑澤，材彊韌可為車”。

孔疏：傳“園所……之木”，“《大宰職》云：‘園圃，毓草木。’園者圃之蕃，故其内可以種木也。檀材可以為車，故云‘彊韌之木’。陸璣《疏》云：‘檀，木皮正青滑澤，與檕迷相似，又似駁馬。駁馬，梓榆(*陸璣疏:駁馬，梓榆。其樹皮青白駁犖，遙視似駁馬，故謂之駁馬(見《秦風·晨風》))，故里語曰：‘斫(*音濁)檀不諦得檕(jì)迷(*忍冬科，莢蒾屬落葉灌木，高可達3米)，檕迷尚可得駁馬。檕迷一名挈橀(*qie xi，木名又名迷,落葉灌木,貌似檀木,誤作檀木先砍光)，故齊人諺曰：‘上山斫檀，挈橀先殫。’”

四、譯詩

兩譯：

一，勸祭仲子不谏言。

請仲子啊，勿進我邑折我杞。不敢傷弟父母威，父母言威仲勿說。

請仲子啊，勿翻我牆折樹桑，不敢傷弟我兄強，諸兄言威仲言藏。

請仲子啊，勿越我園折樹檀，不敢傷弟人言寒，人多語雜仲勿諫。

二、依鄭朱説-“我”与仲子之情詩

請仲子啊，勿進我邑折我杞。畏我父母不敢愛，父母言威我念子。

請仲子啊，勿翻我牆折樹桑，畏我諸兄不敢講，諸兄言威愛心藏。

請仲子啊，勿越我園折樹檀，畏人多言不敢戀，人多語雜仲收斂。

2023年8月5日星期六，2023年8月10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