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高考。

今天网上有很多回忆当年参加高考的文章。我更是会想起1977、1978、1979年连续三次参加高考的经历。高考给我的印象是——人生噩梦。那年，那月，每当考试前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吃不下饭，考前是紧张考试，考后是焦待分数。高考是我这样出身的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渺茫的希望与强大的压力，造成我当年整个就是一个非洲难民骨瘦如柴。高考是一场人生噩梦的第二个证据是，我三次高考，前两次都是由于数学分数太低（虽然不是零分，但得分很少），导致总分不过线而落选，第三次通过艰苦自学数学考了45分，才算过关。因此直到四十年后仍有一个后遗症，就是有时还会由于梦中面对不知哪里飞来的数学考试试卷完全不会做而“半夜梦中惊坐起”。

我念高中时，全校只有两个高中班，每个班60多人。两个班的高中同学，只有我一人一根筋地坚持考本科（成绩稍好的同学为了求稳当都在1977、1978年考中专跳出农门了），顽强的毅力让我成为高中同学中唯一的本科生，唯一的研究生，唯一的副教授，唯一的正教授，当然更是唯一“被别人写成书”的人。

但如果第三年考不出来呢？第四年，即1980年，英语要算到总分里。上大学前我是村里学校的民办教师，这个学校是小学附设初中班。我当民办教师时，曾被学校领导所逼教过初中一年级的英语。可是我那时是完全不会英语的，不敢接受任务。学校教导主任说，上边要检查学校开设英语课的情况，你勉强教一下应付应付。我说我只会26个字母，怎么教？教导主任说，别人连26个字母都不会，你不教谁教？这样我就被迫赶鸭子上架了，每周一节课教了半个学期的26个字母和国际音标（我中学时代学过这些）。但我这个“教”过英语的人，高考三年，在英语试卷上完全不会答题。我没学过怎么答呢？只会把选择题瞎勾，且全部选择题都勾选同一个字母，这样多少能碰上几分。

要是1979年没有考出来，我虽然发誓要坚持考5年，但后面实际上由于英语要计算进总分，就完全没有希望了。我有时跟我女儿说，要是1979年考不出来，我就只能接你爷爷的班种田了，你也就只能做农村丫头了。女儿说，你不考出来我怎么只能做农村丫头？你考不出来，我妈也就不会嫁给你。我一愣，想想，大概好像似乎的确是她这个悉尼大学的建筑学硕士说的这个理罢。

2016年，高中同学举办毕业40周年纪念活动，邀请我回去参加。在纪念会上，我从给我的资料中发现，我们这个班当年的60几个同学，已有多达10人不在人世了，其中有的已不在人世多年。这10个同学，都在农村，没有能考出来。

1979年要是再考不出来，可以肯定，中国会少了一个所谓“语文教育理论家”，但以我当时文学创作的水准和毅力来论，中国第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就不一定是莫言得了，哈哈。

高考是我记忆中的人生噩梦。好在噩梦醒来是早晨。

2018/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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