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某医生聊哈尔滨医疗事件引发的几个辩论

喻海良，于北京医院住院部（4）

虽然有几个医务工作者朋友，但本着朋友不谈职业、不干涉个人感情选择等原则，从来没有详细了解过医生从业者的内心想法。这次，在住院部遇到一个刚刚从医的医生，不知道从什么话题开始，聊到了哈尔滨医疗事件，也由此不知不觉和他进行了一场辩论。

看待哈尔滨医疗事件。很显然，哈尔滨医疗事件是一起恶性伤医事件，造成一人死亡，两人重伤。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有两个分歧。（1）故意杀人；（2）杀人偿命。对于第一个矛盾。他认为，患者特意买的水果刀，然后跑回医院，什么都不说，直接杀害被害人。我也曾从新闻、科学网等多个地方看到过这个报道。该患者杀人的主要原因是多年的生病致使他因病致贫，同时医生不同意给他开药，被定性过激杀人。我很赞同后者，的确他从冲动要杀人到采取措施才几十分钟。按照法律，故意杀人和过激杀人最后在定刑过程中有很大的差别。对于第二个矛盾。他认为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因此该人应该被判死刑，并说在心中这人已被枪决。我和他的矛盾不在于这个患者是否该有什么样的判处，而在于病人发生的医疗事故。今天的医院，凡是有一丁点风险的治疗，手术前家属或病人都被要求签署风险协议。几年前报道，某丈夫不愿签署协议，致使他老婆孩子一尸两命。然而，签署协议后，患者即使发生医疗事故，也只能自认倒霉。事故中，有很多是因为医生的一时疏忽或粗心，造成病人的死亡，像这样的医生至少也应该算“失误杀人”。像这种情况，是否也能够用“杀人偿命”来要求。很显然，后者只是需要停职一个月，赔偿若干即可。

医生是不是弱势群体。好些天没有听人说自己属于弱势群体了。突然之间听到他说医生属于弱势群体，显得很不自然。他对强势群体的定义为：有权、有钱、有地位。有权，说话让人听。有钱，可以找有权的人帮他说话。有地位，什么时候都被人尊重。他认为，自己虽然是医生，但是没有权力，没有话语权。国家卫生部干部里面，就基本上没有临床医生。有钱，就更加冤枉。工资和其他行业差不多，但现在大家都骂医生，说通过多开药挣回扣，其实医生拿的只是末端最少的部分。大部分被制造商、经销商、管理单位拿走。关于地位，就更不能提了。现在老百姓心中，由于看病难，大家对医生的抱怨越来越多。特别是在医闹过程中，医生就更加成为弱势群体了。我的观点是，在医院里面，相对于患者，医生是绝对有权、有钱、有地位的人，应该不属于弱势群体。当患者去见一个医生，首先需要缴纳会诊费。在会诊过程中，医生几乎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有权安排患者做任何相关检查，也有权安排患者接受相关药物治疗。在医院里，绝大部分患者认为医生的话就是真理。关于钱，患者为了自己身体，都会根据医生要求去缴纳各项费用。地位，在看病过程中，我几乎没有看见过有一个患者对自己医生不尊重的。如果不尊重医生，那些品行优良的医生房间内挂放的各种锦旗又是谁送的。因此，相对于患者，医生就是强势群体。然而为什么，当出现医闹的时候，媒体、免费律师、群众几乎全站到患者这一边呢？那是因为，大家都愿意支持弱势群体。当然，他关于医生在面对卫生部行政人员时，属于弱势群体的观点我是同意的。谁叫我们生活在一个行政化国家。

医生是不是普通老百姓。他认为，医生其实和普通的老百姓一模一样，工作、下班自己买菜做饭，也要自己买房，几乎没有一样享受到特别的待遇。老百姓，我还真不知道这个词是怎样定义的。以前填表是区分成分用“党员”和“群众”。还真没有见过用“老百姓”、“政府官员”的。现在，即使是公务员，他就不是老百姓了吗？我认为，和“老百姓”不同的，就是职业人员。当医生在医院，穿上白色大褂，就应该行医看病，否则就会被患者责骂。如果他下班回家，脱下白色大褂，路见行人生病，如果予以治疗，属于个人的见义勇为；如果不去治疗，旁人也无权责骂。如果大街上，警察穿着制服，看见抢劫而不处理，属于失职，被抢者甚至可以起诉他工作失职；相反，警察下班脱下制服后，遇见抢劫予以帮助，属于个人的见义勇为，应该予以表扬。每一个人都有工作和非工作两种状态。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就都不是老百姓，无论你是公交车司机、保安员、或者医生大学教师。但是，当你不在自己工作岗位上时，大家就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至于遇到自己领域的问题，是否伸出援助之手，就完全凭个人良心，帮助了，都属于见义勇为。我的观点是，即使是警察，只要他下班了，抓捕抢劫犯罪之人也应该予以申报“见义勇为奖”。

作为患者，我知道医生在患者心中的地位，应该说是完全信任。很多人说，中国医疗体制不好，看病难，看好病更难。也有很多人说，现在的医生的良心，都染成了钱的颜色。遇到一个好医生不容易。但我要说，无论花多少钱，只要能看好病就是真理。还有，必须为中国医疗说一句公道话：中国的医疗效率可能是全世界最快的。

病了这一次之后，我深深地意识到：身体好，才是真的好。关于观点，请看前一篇博客：我的40后病友——老赵。